姜斐然偏头看了看他，突然语气轻松地笑道：“B市好，中国最好的两个大学就在B市，大家都知道你肯定是上最好的大学。”

　　“我想学医。”夏逸不置可否，他把玩着空的鲜奶盒，漫不经心地问，“你呢？”

　　“我？”姜斐然觉得有些突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讨论到这个话题。

　　她“嗯”了一会说：“我怕我考不上本科……”

　　在夏逸的面前，从不觉得丢脸，反正他一直都知道她最差劲的样子。

　　“城市呢？专业？”夏逸转头看她，牛奶盒捏得变了形也没察觉。

　　有些事说出来之后如果做不到，会更令人失望吧。

　　所以姜斐然掩下了失落自嘲道：“我的分数哪有资格选，考完再说吧。”

　　空气突然有些凝固，夏逸的情绪似乎变得更坏了。

　　“走吧。”

　　夏逸冷着脸拎起书包，迈着大步往外走，姜斐然只能忙不迭地跟着。

　　本以为自己比平时提前回家，母亲一定会质问她。

　　但姜斐然回到房间好一会，母亲才推门进来，表情异常慈祥，还隐约带着笑意。

　　这让姜斐然的心里顿时升起不安。

　　“然然，你饿不饿？”

　　“不饿。”

　　姜斐然翻开数学模拟卷，打开了电脑，瞄了眼书桌上的闹钟，八点半。

　　母亲坐到她身后的床上，进入了正题：“昨天王叔叔见到你之后，不停地夸你。”

　　顿了顿，见姜斐然没搭腔，她又说道：“正好他的一个朋友是公司老总，最近在招秘书。你王叔叔觉得你形象气质各方面都很符合，就想让他那个老总朋友见见你——”

　　“什么意思？”姜斐然终于回过头来，冷冷地问道。

　　姜母抿了下唇：“当然，是等你高考之后。这可是高薪职位，要不是你王叔叔的关系，人家怎么会愿意招个高中毕业的。”

　　“我问你什么意思？你让我高考之后就开始工作？”姜斐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你不工作能干嘛？就凭你的成绩，能考上什么大学？我可没钱供你读那些垃圾大学！再说，我辛辛苦苦养你到18岁，已经尽到了义务。你总不能逼我卖血供你读书吧！”

　　姜母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尖酸刻薄，姜斐然冷着眸子，似乎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反正在母亲的身上，她几乎没有感受过亲情，更别提母爱。

　　所以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异常平静地说：“妈，我想去B市念大学，我会努力的。你帮我支付的学费生活费，就当我借的，我工作后会还给你的。”

　　“考B市？”姜母突然发出嘲讽地笑，“是不是想和夏逸考一座城市？你别痴心妄想了，夏逸他妈是不可能接受你做她儿媳妇的，那女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你再怎么倒贴也没用。”

　　又是这样，又是这些非常难听的话，毫无遮拦地从她的口中说出。

　　似乎贬低和打压自己的女儿，能显得她自己多么高贵清醒似的。

　　不应该难过和受伤的，可这一根根的刺还是精准地扎到了姜斐然的心上，疼得流血。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情绪：“我要读大学，你借我第一学期的学费就好，后面的不要你管，行吗？”

　　“没钱！”姜母见她坚持着不肯妥协，生气地站了起来，“还有，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以为读了大学之后翅膀就硬了，就可以和我划清界限，断绝母女关系了？”

　　姜斐然梗着脖子不肯回答更不肯服软。

　　姜母越发生气，抄起床上来不及收的衣撑指到姜斐然的额头逼问：“死丫头，你哑巴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啊？”

　　明知道衣撑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姜斐然本该忍住的，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不顾一切地哭喊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根本不配做妈妈，我要远离你，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啪！”衣撑重重地打到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接着，便毫无章法地落在她的头、肩、后背、屁股、大腿……全身上下无一幸免，甚至还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

　　“小贱人！你翅膀还没硬呢！就敢这么和我说话！我今天不打死你，你是要反了天了！”

　　要说现在的姜斐然和以前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她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乖乖挨打了。

　　虽然苍白、瘦弱，但她还是在母亲的施暴下，逃出了家。

　　整个弄堂似乎都能听到姜母尖锐的咆哮声，姜斐然哭着跑到路边，穿过马路走进了“豪庭花苑”的大门。

　　这里是夏逸家所在的高档小区，也是姜斐然从小到大经常出入的地方，她对这里熟悉的程度，不亚于对面的棚户区。

　　姜斐然来到夏逸家楼下的花园，找了个地方坐下。

　　母亲恶毒的话语回荡在耳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埋藏已久的少女心思，也勾起了灵魂深处的自卑。她抬头看着眼前的那栋高楼，下意识寻找夏逸卧室的窗户。

　　可泪水总是一次次盈满眼眶，模糊她的视线，她只能时不时抬起手背擦拭。

　　月光下，少女无声的哭泣显得无比倔强。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姜斐然掏出来看，是夏逸传来的信息。

　　【人呢】

　　他们每天都会约好时间视频，夏逸帮她复习功课，可她今天没有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