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妈妈略感惊讶，她没想到韩栖这种男人居然会露出患得患失的表情：“韩老师，你……你一开始就这么喜欢苏苏？”

　　“嗯，以前很喜欢，现在——离不开了吧。”

　　事到如今，潘妈妈清楚，说什么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根据自己儿子的反应，对这个男人也差不多是这种浓厚的感情。虽然潘苏从小闯祸不断，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这次能倔强这么久，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

　　在厨房里摊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还要顾着灶台上的菜，潘妈妈理直气壮杵在那里五分钟没有动过，看着韩栖把红烧肉收汁，盛出来，再切芹菜、弄肉丝。她原来还会不好意思麻烦韩老师这个外人，现在通过气之后，韩栖在她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升级到“女婿”这个档次了，她这个丈母娘考察考察女婿也没什么毛病。

　　“你会一直对苏苏好的吧？”潘妈妈插嘴问一句。

　　韩栖在尝汤的咸淡，闻言一愣，感到哭笑不得：“当然了，苏苏可是我一直都捧在手心里疼的。”

　　这句话不假，从潘苏的状态也能看出韩栖把他养得多好。前几年体检还有贫血，这次暑假的体检居然各项正常，也多亏了有他看着潘苏不乱吃东西，帮他把一些不良习惯都给逐渐改过来。

　　潘妈妈别别扭扭开口：“……别的我不说了，苏苏要是受委屈，我和他爸可不会放过你。”

　　韩栖微微惊讶，这是接受和认同的意思吗？

　　他已经做好了要被丈母娘拿着擀面杖擀出家门、还有和苏苏被迫分离的觉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轻松的过关。韩栖下意识用左手暗暗掐一把右手腕，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感，才相信这不是错觉。

　　既然已经说开，潘妈妈性格豪爽，架子端不下去，话也变得多起来。她说了很多在得知潘苏喜欢男人之后的担惊受怕，最害怕的是他被不良人士给带坏，食不下咽相当长一段时间。同时也害怕承受异样的眼光，不过那次当着街坊邻居的面闹过之后，潘妈妈后来旁敲侧击的打听，发现别人也没说什么，都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这个社会个人自扫门前雪都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来得及多管别人的事？

　　韩栖默默听着，有时候会顺着她的话搭一两句，潘妈妈原先就对他印象极好，现在当成自家人之后反而越看越顺眼。没想到啊没想到，还弄了个混血洋女婿回来，可惜医院里那些小姑娘了，这么好的男人没法子介绍给她们当对象了，咱们家收下了！

　　相较于厨房里逐渐缓和的气氛，客厅里还是显得较为冷清。潘苏已经把绿萝的叶子来回数了几遍，连上面有几个虫眼都记得清清楚楚，耳边是爸爸翻报纸的声音，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潘苏发现茶早就凉了，才问：“爸，帮您重新泡一杯？”

　　潘爸爸还是没声音，潘苏自觉拿着茶壶去换一壶热腾腾的新茶回来，给爸爸倒好一杯推到面前：“爸，趁热喝。”

　　潘苏继续发呆，这次换了一个植物——放在绿萝旁边的吊兰。

　　潘爸爸合上报纸，忽然问：“你住在韩老师那里怎么样？”

　　“啊？”潘苏回神，小心翼翼回答，“一切都挺好的，不需要您担心。”

　　“哦，这样，韩老师对你是挺不错的，”潘爸爸顿了顿，“生日还陪你一起回来过。”

　　潘苏察觉到他的话里有话，回答更加谨慎：“这个……是我妈邀请韩老师来的。再说他也来我们家好几次了，我看你和我妈都挺喜欢他的，这次带他回来应该也没关系吧？”

　　潘爸爸拿起茶杯，用盖子把茶沫撇去，吹了吹：“是，原来我是觉得韩老师人不错，不过最近总觉得看他别扭。”

　　潘苏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没急着搭腔，这时候多说多错，况且他也没有韩栖那根灵巧的舌头，能言善辩，再弄巧成拙的话说不定他和韩栖就要被当场棒打鸳鸳。

　　于是潘苏呵呵一笑，没敢接话，潘爸爸又说：“你喜欢男人，韩老师挺赞同的，上次我们聊两句，还劝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不愧是有一部分西方人的血统，思想真是开放啊。”

　　“苏苏，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他影响，被他带坏的？”

　　潘苏浑身冷汗直冒，手指紧张绞在一起，磕磕巴巴开口：“爸，您想好多了，这和韩老师有什么关系啊？人家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我们这一辈看待性向这种问题都挺开明的，我、我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挺正常的……”

　　可拉倒吧，这话说出来潘苏自己都不信。在他还是直男的时候对同性恋也是避如蛇蝎呢。

　　潘爸爸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底看出些什么。潘苏瞬间心慌，想移开视线，可这样反倒会显得太过心虚，于是睁大双眼盯着爸爸，看似镇定，内心实则七上八下，抖得像筛子。

　　这、这是什么情况，爸爸是看出来吗？看出他和韩老师关系不纯了？这一顿是鸿门宴吧？妈妈也知道了？现在是不是在厨房里拷问韩老师？

　　他们这对野鸳鸳真是命苦啊，自己送上门接受当头棒喝了。

　　潘爸爸盯了他五分钟，结果什么都没说，又继续喝茶。潘苏松一口气，手心潮湿一片。这时候厨房门拉开，妈妈和韩栖陆陆续续把菜端出来，看见他们还在谈笑风声，应该没有发生什么惊险状况。

　　“苏苏，老潘，洗手吃饭了。”潘妈妈喊道。

　　潘苏站起来，去厨房洗手。韩栖正好进去拿碗，瞧见他苦着脸，轻声问：“怎么了？”

　　潘苏做贼般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我爸不太对劲，好像发现了……”

　　“哦，”韩栖相当淡定，用同样的分贝说道，“你妈妈知道了。”

　　“……？”

　　潘苏目瞪口呆，韩栖笑了笑，背地里捏捏他的小指：“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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