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而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鹿一样的小动物，就这么求助似的望过去。

　　目光里饱含着依赖与信任。

　　席纵眸光微动。

　　半晌才回答：“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回家。”

　　米一柠一愣：“我要是回家，那……”

　　那你呢？

　　你扭头就要去参加聚餐了吗？

　　就和班上的那些女生一起……

　　米一柠抿了抿唇。

　　就在方才，腾空的那一瞬。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目光所及之处是湛蓝的天空与白云。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

　　那一股在心里蠢蠢欲动的情绪，仿佛土壤萌芽，雏鸟破壳，突然接触到广袤的世界，而变得无比清晰。

　　脸红是因为喜欢。

　　不满是因为吃醋。

　　明明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可当这些情绪真正来临时，被她无师自通地掌握、辨出真身。

　　她什么都没有说，席纵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所有心思一般，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

　　“大功臣回家，旁边得放个礼炮吧，买最高规格的那种，好几百下，走一路放一路。我走最前面，握一张比天大的旗子，给你摇旗呐喊——你看成吗？”

　　周围一圈人整齐又安静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不自然地咳嗽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米一柠默默捂住了脸，耳廓通红。

　　这都说的什么啊……丢死人了。

　　当了好一会儿鸵鸟，最后从指头缝里蹦出来两个字：

　　“我去。”

　　-

　　聚餐选择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粤餐厅，虽然还算高端，但既然建在学校附近，就不能指望有多清幽素雅。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挤进门，下饺子一样分散到提前预定好的两个圆桌上。

　　米一柠提前给闺蜜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来，她说自己可不当那电灯泡，果断拒绝了。

　　而在打电话的时候，米一柠才看到，自己之前加的那个女友粉小分队的群里已经积满了消息。

　　她愣了一下，却没来得及看。

　　座位都是随便坐的，米一柠被席纵领到一个位置坐下，而席纵坐在她的右侧。

　　刚坐定没几秒，席纵右边的椅子被拉开。米一柠转头看过去，王琴冲她温婉微笑了一下，随即自然而然地坐下。

　　米一柠目光一顿，下意识就不太舒服，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席纵就站起身，对米一柠说：“咱们换换。”

　　王琴当即就有些尴尬，但她装作若无其事：“你这位置不挺好的，怎么还换呢？”

　　席纵笑一声：“好位置不得让给小祖宗坐。”

　　顿了顿，又补充：“我坐这也不合适。”

　　王琴没说话，咬了咬嘴唇。

　　她不合适，那米一柠就合适吗？比席纵小那么多，跟在他身边，净让他照顾。

　　脾气看着也不小，还被惯得不行。

　　她和席纵同班两年，一直知道，和自己闷头努力不同，席纵是那种天才型的人物。

　　这样的人应当摒弃其他纷扰，专心做任何想做的事，成就一番事业。

　　如果是她，绝对足以成为对方后盾。

　　总不该是米一柠这样的人。

　　米一柠站起身，默默和席纵换了位置。

　　虽然出于女性天然的直觉，她挺不喜欢王琴的。如果有的选，也不想和对方挨着。

　　但一旦想到自己隔开了她和席纵。

　　就有点莫名的开心。

　　而且，刚刚席纵说那句话……

　　米一柠突然想起，也是没多久之前，从奶茶店到家里的那条林荫道上，席纵的表情和语气冷漠，跟她说同样的话。

　　她伸手戳了戳席纵，席纵微侧过头，耳朵贴近。她小声问。

　　“喂，你跟谁都那么说吗？”

　　“什么？”

　　“不合适。”

　　“……”

　　席纵难得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这会翻起旧账来了。

　　实际上，席纵的确会经常那么说，在被那些年轻而莽撞的女生追求的时候。

　　她们有一些并不会直接表白，而是明里暗里做一些亲近的举动，如果当真去问，可能还会装傻，说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席纵拒绝反而是多想。

　　因而他在面对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时，一律回答：不合适。

　　是哪怕作为朋友、作为同学、作为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于他而言，都是不合适的举动。

　　是她们试图踏入他的世界，就必须遵守的，他的规则。

　　这也往往会让对方哑口无言。

　　他一向说得轻松，从不后悔，没什么心理负担。从未想到，有一天他将同样的话说出口，竟也会有追悔莫及、想要收回来的一天。

　　“对别人说。”他伏在米一柠的耳边轻声道，“对你。之前是我不懂，以后不会再有。”

　　有那么一瞬间，米一柠忘记了怎么呼吸。

　　她甚至于不意外这个答案。相处至今，她不会感觉不到男人对她的照顾与纵容。

　　可她那么贪心，又觉得这样还不够。

　　还是想追问一句：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例外呢。

　　没来得及，或是也没下定决心，总之菜很快上来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出口。

　　另一边，王琴又似乎是故意，面容亲切地给夹了不少菜。

　　一边还说：“你纵哥不会照顾人，换座位是想让我照顾你呢。”

　　一副莫名其妙的家长派头。

　　米一柠皱了皱眉，说：“谢谢，不要再给我夹了。”

　　王琴问他：“怎么？都不喜欢吃吗？”

　　米一柠心里正乱着，随便“嗯”了一声。

　　王琴又越过她，看一下席纵：“还是生活好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不敢挑食，家里面会骂。”

　　米一柠还没说话呢，席纵就喊来服务员，让给米一柠换了个盘子。

　　那些被胡乱夹来的食物都被服务员端走。

　　王琴一愣，紧接着就以一种强装熟稔的语气埋怨席纵：

　　“席纵，怎么这么惯着呢。”

　　席纵笑一声，胳膊散漫地搭在椅背，眼神挺冷地看了一眼王琴，语气却漫不经心。

　　仿佛是回答王琴，又仿佛读破了米一柠的心思，无需她开口，便给出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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