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鹰约姜阑，想带她出去吃顿得体的晚餐，餐后或许可以去哪家氛围很chill的lounge bar坐一坐，这样的约会比较符合她的气质和调性，或许她可以更舒服自在。当她舒服自在的时候，或许他和她可以聊聊天，不管她是想要了解更多的街头文化，还是她想要了解更多的他，他都很愿意和她分享。如果她也愿意分享她的工作和生活，那么他会非常乐意倾听。他喜欢和她说话，每次她都会给他带来未知的趣味和快乐。

　　但是事情完全就不是费鹰所设想的这样。

　　姜阑捏着主动权，她想要的约会根本不是费鹰以为的那种约会。她和他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费鹰的心跳当然很快。他是个非常正常的男人，三十二岁对于他这样的身体素质来说正是当打的年纪。他被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压在驾驶位上又亲又摸，他的心跳当然很快。

　　姜阑居然还问，他的心跳怎么这么快。

　　费鹰看姜阑。

　　姜阑对上他的目光，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他名字里的那个“鹰”字。这目光是如鹰一般的目光。

　　她瞬间觉得很燥热。

　　姜阑问：“你想去我家吗。”

　　这个邀请过于直白和赤裸。

　　费鹰觉得这个关系的进度未免太快了。他不是觉得快不好，只是这样的快实在是不正常。这种不正常触动了他敏锐的那根神经。

　　费鹰为了确认他的直觉，问：“去你家做什么？”

　　姜阑短暂地沉默，然后笑了。她说：“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被尊重，但我认为还是坦率一些比较好：我很喜欢你的身体，如果你愿意，我想邀请你去我那里做一些在公共场合不能做的事情。但我也只是喜欢你的身体，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尽可能地保持简单。”

　　费鹰同样短暂地沉默。然后他继续问：“如果我拒绝这个邀请，会怎么样。”

　　姜阑非常坦率：“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联系或见面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费鹰做决定都很快。

　　但现在他确实多想了好几秒。

　　Bboy费鹰习惯于面对真实的自己和世界，所以他欣赏姜阑的真实和坦率。面对一个目标，他很少轻言放弃，只要他还在战场上。但这次的情况很特别，他根本不被允许站在他所期望的那片战场上。

　　生意人费鹰这么多年什么坎没走过，他知道人需要权衡利弊，他也熟悉谈判的艺术。

　　费鹰说：“我可以晚几天再回答你吗。”

　　姜阑看了他几秒。

　　绝大多数情况下，姜阑都不会直接妥协。

　　但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实在是有点帅，也有点性感。她的确不希望他直接拒绝她的真诚邀请。

　　姜阑说：“OK.”

　　费鹰笑了。他推下手刹：“我送你回家。”

　　车从B4层开上来。出地库时，对面写字楼大堂明亮如昼，有穿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从里面走出。

　　姜阑看着他们。

　　今天陈其睿很tough的那句话在姜阑脑中响起：

　　“你姜阑今天还留在VIA没走，是什么原因？是钱吗？你在外面找不到package更好的工作吗？”

　　姜阑的手肘支在全开的车窗边上，外面街头的夜风吹开她的发。车开出去几百米，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在国内本土零售品牌工作，是什么样的。”

　　这可以算是她头一回“关心”费鹰的工作。

　　费鹰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费鹰是姜阑所以为的门店销售顾问，那么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得很容易。

　　但是对于BOLDNESS主理人费鹰而言，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了。他的理想，他的热血，他的青春，他很难用三言两语就对她说清楚。

　　然而费鹰还是回答了：“还可以。有苦有乐。”

　　姜阑又问：“你们生意如何？”

　　费鹰拿不准这个又该怎么回答。

　　他被姜阑一直误会，起初他是觉得逗她好玩，但自从他决定要追她之后，他就变得骑虎难下。

　　他琢磨着要不要索性现在告诉她实话。

　　实话就是他费鹰自己的街头品牌去年的全年流水是七千万人民币，垂直街头领域的品牌规模都不会很大，所以这一块并不是他生意的主要收入，他还有个两期加起来将近三十亿人民币规模的年轻风投基金，他们前后投了很多很优秀的本土消费品牌，其中某个去年刚刚赴港上市的国内美妆品牌带给他的个人投资回报差不多是九个亿人民币，其它类似的项目收入也没必要一一列举了。

　　但这些话说出来也太像在装逼了。而且他顾虑如果他说出实话，会打破她对他所构建的所有想像基础，会导致他在目前两人的关系中变得更加被动。

　　最终费鹰只是说：“还可以。”

　　这是他人生中罕见的不real的时刻。

　　姜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把着的方向盘：“你是不是没有不动产。”

　　费鹰的确在上海还没配置房产一类的固资：“嗯。我现在租房。”

　　姜阑说：“不买房，也不买车，但是愿意花钱去高端私立医院挂诊。你们年轻人的消费观念真的很不一样。”

　　费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说：“你觉得我几岁？”

　　姜阑说：“比我小至少四、五岁？”

　　费鹰问：“你今年几岁。”

　　姜阑回答：“三十二。”

　　费鹰笑着说：“哦。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比你小？”

　　姜阑说：“我周围的同龄人都不像你这样穿衣服。还有你的身材。”当然重点是在身材。

　　费鹰说：“那你周围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费鹰确实有欲望多了解一些姜阑。只要她愿意分享，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都想听。

　　姜阑却完全不想聊和她自己有关的事。

　　这不是针对费鹰，这是针对所有不熟悉她所从事的职业的人。

　　国际奢侈品牌总部在中国区的人员配置通常都比较精简，这个圈子非常小，这个行业相较于其它行业的从业人员数量也非常少，这是一个很少被圈外大众所关注的职业。

　　对于不了解这个行业的人，姜阑的工作在他们的想像中十分光鲜亮丽。不太有人能够理解她们这群人的辛苦与困境。

　　而她通常也怠于去和别人解释。因为她不管说什么，不熟悉她的人都会认为她是在装逼。她不想让费鹰也产生这种感觉。

　　姜阑不认为费鹰会理解，所以她说：“普通的三十＋该有的样子。”

　　两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车停稳后，姜阑松开安全带：“谢谢。再见。”

　　她没有等费鹰动作，就自己开门下车了。

　　费鹰在她关车门前对她说：“再见。”

　　费鹰在姜阑住的小区外的马路边打着双闪灯停了好一会儿。

　　他下车，站在街头。

　　夜风吹了一阵儿，把他身上的香味吹得散去了好些。他迎着夜风，想了一会儿姜阑留给他的那个问题。

　　费鹰摸出手机，给胡烈发微信：

　　【追女人这事儿怎么就那么难。】

　　胡烈：

　　【呵呵。】

　　费鹰：

　　【你觉得一般情况下从炮友变成男朋友的可能性有多大。】

　　胡烈：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爱慕你的人格和精神。】

　　看完兄弟诚实的回答，费鹰在街头又站了一会儿。他没有再继续问什么。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