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阑说：“你要真不愿意签，当然可以不签。”只要能够面对不签的后果就行。

　　何亚天说：“哈。哈。哈。”

　　服务员来斟茶，何亚天挥手表示不用。他给姜阑添茶：“你最近怎么样？别只说忙，说具体的。”

　　姜阑捏住茶杯：“烦。”

　　何亚天说：“上午开会 ，你和Selina吵架，我看得很开心。”

　　姜阑抬眼看他。

　　何亚天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终于又多了一个人能够明白我的痛苦了。姜阑，我希望你将来不要成为第二个Selina。”

　　姜阑说：“我不能保证。”

　　讲起这事她就烦躁。

　　上午开会在吵什么？VIA官网旗舰店月底即将上线，需要线上独家限量商品作为引流噱头，何亚天让他的人按电商的需求做product allocation，朱小纹立刻拍桌子表示不同意。品牌数字生意渠道刚刚起步，这就要线下零售为之做出让步？朱小纹不是不识大局，但是大局不能让她牺牲自己的利益。

　　吵完分货的事情，又继续吵下一个话题。电商渠道即将开始运营，品牌顾客数据和交易信息要不要做跨渠道拉通和同步？商品库存要不要线上线下实时共享？零售门店要不要协助推广品牌官网旗舰店？要，那给一线零售员工什么样的incentive？这预算要从哪个部门出？店里获取的顾客如果在官网完成复购，这部分业绩算谁的？要是不算门店的，那朱小纹能同意？就算朱小纹能同意，她的整个Retail team都能同意？这还只是品牌自有渠道。如果后续要陆续开出第三方平台旗舰店，VIA内部还要吵成什么样？

　　姜阑无法将这样的讨论称为内部博弈，何亚天说这是吵架，这的确就是非常低级的吵架。

　　自从踏上电商这条路，姜阑每一天都过得很割裂。她在逼迫自己进行思维模式转化，从以前的单一品牌视角变为现在的品牌及生意双视角。在做汇报用的sales phasing时，她开始在乎流量预估，在乎转化率，在乎客单价，在乎销售业绩，在乎站内选品宽度，在乎热销款深度，在乎这个那个以及许许多多她以前根本不看的东西。品牌调性是什么？有生意达成率重要吗？她现在越来越能理解曾经的朱小纹，何亚天要她不要成为第二个朱小纹，姜阑不能保证。

　　想一想过去开会时姜阑是怎么看朱小纹的，她自己都觉得讽刺。

　　姜阑的野心要让她向上走，陈其睿要求她看business，要求她管P&L，这是成就野心的必经之路，她没有捷径。

　　但这是她真正热爱的事情吗？姜阑很清楚答案。

　　午饭后，姜阑被唐灵章找上门。

　　这是第二次唐灵章来越级汇报，她说：“阑姐。我真的没有办法和刘戈纯一起工作。”

　　姜阑说：“说具体的事情。”

　　唐灵章说：“她最近在招人，我们不是还要补一个人吗？”

　　姜阑说：“嗯。”

　　唐灵章说：“她看不懂候选人的英文简历，叫我给她翻译。我让她自己用google translator翻，她还不高兴。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HR发给她的候选人简历，她转发给我看？她有没有common sense？这些信息不confidential吗？她实在是太不professional了。”

　　姜阑本来就烦，听了这些话更烦。她说：“Lynn，我都听到了。你还有事要说吗？”

　　唐灵章不依不饶：“阑姐，她这种表现，你要给她过试用期吗？”

　　姜阑盯住她：“你听到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自己足够professional吗？”

　　唐灵章委屈：“可我是有苦衷的呀。”

　　姜阑说：“人在职场，谁没苦衷？我没有？我每天过得很容易？你的工作是给老板解决问题，不是创造问题。这要我教你？”

　　唐灵章闭上嘴，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委屈。

　　姜阑说：“你还有事？”

　　唐灵章转身走了。

　　桌子后面的立柜里，放着两瓶酒。姜阑自从查出乳腺结节之后，非常控制日常酒精摄入量，她已经很久没在办公室喝过酒。现在是在正常工作时间内，她也没办法喝酒解烦。

　　姜阑知道她刚才对唐灵章的态度不够好。她不是一个完美的领导，没人是。现在团队情况如此，她损失不起唐灵章，她需要迅速解决问题。

　　姜阑打电话给余黎明：“我要给刘戈纯做Individual Improvement Plan，45天，如果没有效果，她需要走人。”

　　余黎明不满：“姜阑，你在搞什么？当初这个人你非要招，现在又这样？TA team压力不大吗？这样下去猎头公司都要投诉我们的好吧？”

　　姜阑说：“你去找Neal投诉我好了。”

　　说完她挂了电话。

　　姜阑花了20分钟写完给刘戈纯的IIP，发给余黎明让他确认。余黎明没料到她这么快，他没理由不确认。

　　一个小时后，刘戈纯跟着姜阑走进小会议室。

　　姜阑要求余黎明一起参加这个对话。余黎明打印了两份IIP，递给刘戈纯一份，向她解释这是什么。

　　刘戈纯点点头。她望向姜阑。

　　姜阑说：“我们透明地聊一聊你入职之后的一些问题，以及公司对于这个职位的期待是什么。”

　　刘戈纯捏着面前的纸：“好。”

　　姜阑说：“首先是你的商务英语能力，HR接下来会给你安排课程，费用公司报销，这是对员工的持续教育投资，你需要保证会按时去上课，并且快速提升相关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