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阑没接这话茬。

　　这就是现实，刻薄且势利。虽然每个品牌都不乏人骂，但一个根基深厚的大品牌和一个小众的圈层品牌在接受外界的评判目光时，性质和待遇完全不同。BOLDNESS被丁硕用这种语气贬低和踩踏，姜阑毫不意外。丁硕他们圈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不红是原罪。

　　小圈子里的红不叫红。破圈层的认知度才叫真的红。

　　很多费鹰从来都不在乎的事情，姜阑很在乎。她知道费鹰和她的差异很大，她已经开始正视所有的差异，但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和他就这些差异取得共识。

　　临近年底，丁硕也有公司内部的考核指标。他清楚姜阑的性格，谈某些事情的时候绝不委婉：“阑姐，咱们什么时候碰一碰明年合同续签的事儿？你们心里面有什么其它想法吗？”

　　姜阑说：“没什么其它想法。”

　　徐鞍安再叛逆，她仍然是目前内地娱乐圈的领军流量艺人，VIA并没有刚上船就想要靠岸的打算。

　　丁硕听了很高兴，他趁热打铁：“下午活动时间紧张，我没找到机会和你们陈总当面道谢。阑姐你看现在方便吗？”

　　陈其睿是什么人物，他在中国大陆奢侈品行业从业近二十年，在他手里签过的一线明星数不过来。中国艺人获得国际大牌代言人title的先河就是陈其睿多少年前在老东家时一手开创的。虽然现在的奢侈品行业已经不是当年的奢侈品行业了，但陈其睿还是陈其睿。

　　丁硕很想和陈其睿直接建立关系，而不用次次通过姜阑达成他的目的。

　　姜阑回答：“不大方便。如果你们明年还要维持安安全球代言人这个title，整体代言费需要再降三分之一下来。”

　　丁硕不说话。

　　姜阑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你可以和公司汇报一下，考虑考虑。”

　　丁硕开口：“阑姐，这太为难我了。陈总还在现场吗？你就让我当面去解释沟通一下这次的误会，可以吗？”

　　姜阑一边推开休息室的门，一边如实回答：“他已经去机场了。”

　　陈其睿并不是一个人去机场的。

　　他的车上，还坐着季夏。

　　一天前，他们俩分别收到了总部的邮件。关于VIA明年上海大秀的空间创意方案，VIA总部和IDIA总部发生了不小的分歧。应SLASH集团的要求，接受设计委托的那家西班牙知名建筑事务所在传统秀场空间内加入了大量的数字科技，这为后续搭建实施和预算控制增加了很大难度，也因此遭到了IDIA总部的强烈质疑。两边总部争持不下，最后将难题发到中国区，要求陈其睿和季夏从local team的角度就秀场空间创意数字化、搭建实施可行性和项目预算可控性达成一致意见。在让双方的项目团队接手做具体汇报方案之前，陈其睿和季夏需要先行取得大方向上的共识。

　　一个半小时前，陈其睿叫姜阑去忙。

　　姜阑走后，季夏把手机放在面前的桌上。VIA上海大秀的这个情况，有点麻烦，也有点复杂。在收到总部邮件后，她还没主动找陈其睿沟通。VIA今天在北京做这种商业活动，陈其睿在其中需要承担的角色和对应的工作是什么，季夏很熟悉，她计划等活动结束后再找他。

　　但陈其睿先开口了：“我们需要抽空谈一谈。”

　　季夏说：“好。”

　　她等陈其睿说一个时间。

　　陈其睿问：“你是今天回上海？”

　　季夏答：“嗯。”

　　陈其睿说：“活动结束后，你坐我的车一起走。我们去机场的路上谈。”

　　季夏沉默了一下。

　　她想到从前。陈其睿到京出差从不过夜，往返航班只选从首都T3起降的。他这次也不该例外。她今晚从T2飞，坐他的车走，路上把事情谈妥，到航站楼前分道扬镳，这样很高效。

　　于是她答应了：“OK.”

　　桌上手机边放着一瓶气泡水。这是店里的人给她准备的，她只打开喝了一口。

　　陈其睿坐的时间短。他没叫人取饮品，自己径直拿起桌上的气泡水，慢慢地喝了几口。

　　很快，姜阑就回来请陈其睿去中庭活动现场。他什么也没说地站起身，系上外套纽扣。

　　活动结束，在去机场的路上，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各自对双方总部分歧的看法和理解。

　　陈其睿讲话一贯犀利：“秀场装置数字化的程度要求高，IDIA总部认为中国目前的行业能力跟不上，很容易在执行阶段做砸。”

　　季夏同意：“现在的创意方案的确很challenging，我们之前没在中国做过类似的空间搭建，VIA预算又卡得严，如果最后的效果不伦不类，这要谁来买单。”

　　陈其睿看她一眼：“你怎么想？”

　　季夏望向车窗外：“总做一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陈其睿没说话。

　　这样的沉默是反馈。两人的共识已经达成。

　　车上高速，开得飞快。在机场航站楼标识牌出来时，季夏说：“先叫司机送你去T3，然后我再去T2。”

　　陈其睿说：“不必。Vivian给我订了从T2走的航班。”

　　姜阑从艺人休息室出来，先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然后拿出手机，告诉张格飞今天的晚饭自己就不和大家一起吃了，请她代为照顾Petro，挑个他能吃的餐厅。

　　张格飞很快回复说好。

　　姜阑下楼，费鹰还在原处等着她。他就只是那样双手插兜站着，也让她觉得十足帅气。她向他走过去，手不自觉地又往耳边的头发摸。

　　费鹰直接带她去停车库。他今天是开车来的，车型让姜阑很熟悉，这是他们去金山岭那次的同款车。

　　姜阑坐上车，她有点沉默。

　　她说让他像第一次约会时那样带她去吃家常菜，他没反对。所以今天这顿饭，可以被认为是他同意和她约会了吗？

　　费鹰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打了一把方向盘。

　　姜阑无声地瞧了瞧他，他也一直没说话，不说要带她去吃什么，又不往她这边看。她想不出他是什么打算。这是两人分手后，她第二次坐他开的车，有些东西好像从未变过，但有些东西又明显地变了。

　　姜阑垂下目光。

　　过了会儿，她动了动搭在腿上的手指，悄悄地把裙摆往大腿根的方向拉了拉。

　　还没等她处理好细节，旁边的男人就踩下刹车。车还没出地库，他松开安全带，探身从车后座上抓过一件外套，直接盖到她腿上。

　　“不冷吗。”

　　费鹰一边重新系上安全带，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