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放着吧，我晚上有空自己会挑的。”他无奈地扶额，敷衍道：“我暂时不需要什么助理，你回去让公司让他们重新给你安排个艺人吧，或者……”

　　“之前那个Caspar……”

　　“他没准儿还会回来也说不定。”

　　“你原来那个小助理不是都要出道了吗！怎么会不要助理呢？”涔涔一脸吃惊的表情，随手把啃剩下的苹果核扔在茶几上，起身就要冲上来。

　　见厉枔尴尬地后退两步，她才想起自己手上还全是苹果的汁水，黏黏糊糊的。

　　她在厉枔面前两步停住，随意地在裤腿上擦拉擦手，然后一脸可怜地拽住厉枔的袖口。

　　“枔哥……”她哀求道：“Caspar跑了好久了，公司都没有新工作分配给我，我哪儿还有别的地方去啊……”

　　“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拿……”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张涉世未深的脸，估摸着大概得比自己小十岁，厉枔也不好意思太严厉。

　　他不动声色地从对方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无奈地问道：“成年了吗？”

　　“十九了！”涔涔立马答道，然后风风火火捡起地上的一个双肩包，从里面摸出一张身份证，“你看！”

　　她一面把身份证往厉枔手里塞，一面急忙把自己的脸往厉枔面前怼，“照片是我去年高中毕业拍的，虽然土了点儿，但也能看出是我吧？”

　　“是吧是吧？”

　　厉枔为难地又再后撤两步，低头接过涔涔的身份证看了一眼——

　　王思涔，十九岁，照片也没什么问题，是成年了。

　　见厉枔一直往后躲，涔涔又再激动地上前两步，不依不饶地拽着厉枔哀求道——

　　“而且枔哥，我以前就可喜欢你了！读书的时候，我哥给的那点儿早饭钱，我全都存起来买你的杂志了！”

　　“我做梦都想给你当助理！”

　　又是一个追星追到公司来的？

　　厉枔觉得更头疼了。

　　“你这个年纪，应该多读两年书，以后不管干什么，都有得是机会。”

　　“我也想啊。”涔涔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撇了撇嘴，“可是家里条件不允许。”

　　“嗯？”厉枔微微蹙眉。

　　他想起之前涔涔说起早饭钱的时候提到的是哥哥，而不是父母。

　　该不会又是什么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吧？

　　“跟你哥有关系吗？”他关心地问道。

　　“我爸前两年车祸，现在人还瘫在床上；他自己疲劳驾驶，全责，没人赔钱不说，他还得赔公司一辆车。”

　　“我妈呢，就一家庭主妇，我爸出事儿前她就只会打麻将，出事儿后也一样。”

　　涔涔小嘴巴巴的，语气相当轻松，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八卦。

　　“我们家都靠我哥养，所以我十八岁高中毕业就出来上班啦，哪儿有得选啊。”

　　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简单说教两句当然是容易的，但这个世界上的确不是谁都能有选择。

　　厉枔一时有些感慨，也有些同情涔涔的身世和家庭。

　　怪不得这小丫头对这份工作这么看重，平心而论，能给做明星助理，的确比去个一般奶茶店打工之类的要赚得多很多。

　　反正对方看起来也只是个大大咧咧、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毫无城府，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自己或是颜伊的一点猜忌就丢了工作。

　　厉枔点点头，回身拨弄了下地上刚搬进来的那堆东西。

　　“这里面有你的行李吗？”他回头看着涔涔，“我等下让节目组的人带你去助理休息的房间。”

　　同情归同情，但涔涔一个半大姑娘，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像之前颜伊那样，跟他住一个房间。

　　而且……

　　涔涔太吵了，进屋刚半小时，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枔哥！你这是同意我留下了吗？！”涔涔立刻高兴得原地转圈圈，“啊啊啊啊——”

　　涔涔的声音细尖，震得厉枔耳膜疼，他连忙打断道：“先把里面你的行李找出来吧。”

　　“没有，没有！”涔涔立马回道：“我拿不动，都存在楼下前台了。”

　　“等会我自己去拿就行！”

　　她踹了踹刚才放身份证的那个双肩包，“除了这个——”

　　“别的都是公司给你准备的。”

　　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厉枔随手翻出两件花花绿绿的衣服，眼睛都晃花了……

　　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边向文果然贼心不死，这是书里的剧情又要上演了。

　　书里原主好像也参加了一场什么活动，具体名字厉枔都忘了，只记得也是走了红毯的。

　　当时原主虽然因为参加综艺录制的一些黑料，路人缘大跌，但作为曾经的国际一线超模，大家对他在红毯上的表现还是抱着很高期待的。

　　可边向文告诉原主，因为他得罪了时尚圈大佬，借不到奢侈品牌的高定礼服，原主也是急得一筹莫展。

　　这时候公司的造型师出马，拿出了一堆号称私房时尚单品的衣服，还洗脑原主他不懂娱乐圈，在这个圈子里中规中矩的形象不会有人记得，就是要大胆出位，才能上位。

　　最后，原主穿着造型师“精心打造”的，跟孔雀开屏似的诡异造型踏上了红毯。

　　大概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认同自己的造型，加上周遭人明显的白眼和嫌弃，国际超模也没能走出一个像样的红毯，而是低头颔首匆匆溜走。

　　第二天头版头条全是他红毯造型的照片，丑就算了，仪态还不好，转型不成功就算了，连原本作为一线超模的专业和自信也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还有人直接骂他扮丑博出位。

　　被批评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专业，比被批评那些他本来就不存在的演技之类的，要打击人得多。

　　至此，原主也开始愈发自暴自弃，一步步被边向文套牢。

　　厉枔冷眼看着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条”。

　　就算剧情线都变了，边向文的手段还仍旧是没什么“长进”。

　　“涔涔，是吧？”起身看着身边的下丫头，“你从现在起，就是我的助理了，刚才你说，我有事都可以吩咐你做，对吗？”

　　“嗯嗯！”涔涔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厉枔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你手机通讯录里什么废品回收站的电话吗？没有的话——”

　　“现在去网上，或者想办法找一家，约对方尽快过来。”

　　“枔哥……”涔涔一脸疑惑，“你有……很多废品要卖吗？”

　　“嗯。”厉枔面无表情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东西，“让人把这堆碍眼的废物都给我收走。”

　　“不是……枔哥！”涔涔吓得瞪大了眼睛，“这些衣服可都是公司造型师借来的，要还的，不便宜呢！”

　　“是吗？”厉枔轻描淡写地瞄过地上的“垃圾”，“那就让边向文赔钱去吧。”

　　他说着已经转身准备回屋，又被涔涔扑上来拽住。

　　“不是……枔哥……你……认真的……”

　　涔涔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厉枔就算对涔涔的身份有过抵触，也不太适应对方过分的热情，但面上一直客客气气的，没有为难这个小丫头。

　　可是现在，就算是再怎么大大咧咧的人，就算只是一个背影，涔涔也能感觉到厉枔周身的寒意。

　　“那……我知道了……”她悻悻地收回拽着厉枔的手，“枔哥……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吩咐吗？”

　　“最后一件。”厉枔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涔涔，“我没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者癖好，平时你跟着我怎么都行，但我不太喜欢别人跟我靠得太近。”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刚才被涔涔抓皱了的袖口。

　　“那你之前不是还跟——”涔涔急着解释，看着厉枔冷漠的表情，只好悻悻地低下头去，小声嘀咕道：“跟你之前那个小助理……你们……不是还睡在一起……”

　　涔涔本来嗓门就大，她自以为的小声嘀咕，厉枔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都听见了，但厉枔依旧面无表情，只当自己没听见。

　　“还有，我姓‘厉’，以后不要叫我‘枔哥’了。”

　　从最开始的小胖子，到后来的颜伊，身边的人一直是叫自己“枔哥”的，厉枔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个名字而已，喊的人顺口，听的人明——

　　就够了。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从涔涔进门开始，对方只要叫一声“枔哥”，厉枔就觉得一阵别扭。

　　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呼像是变成了一个符号，只贴着他和颜伊的标签。

　　不是涔涔不好，但涔涔每叫他一声，都好像是在提醒他——

　　那个会软软糯糯，声音清亮甜美地喊他“枔哥”的人，走了。

　　不回来了。

　　“叫名字也太见外了吧……”涔涔小声嘀咕着，“那我……叫‘厉哥’？”

　　“……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