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语气中晕染着无奈与怜惜：“小鱼。”

　　他轻抚着姬愉的脊背，眼睛望着虚空，许久又道：“那都过去了，忘记吧。”

　　姬愉僵住。

　　巫浔将她松开，语气熟悉的柔和却入耳冷漠:“你都说那是本能了，身体的本能是不受心控制的，兴许那只是之前对你留下的习惯，并不能证明什么。”

　　“人都是会变得，情感也是。情感会随着时间流去，何况那只是一段记忆，于我而言甚至连记忆都称不上。可能在那段记忆我有很喜欢你，但现在的我只是记得你而已，没有其它了。”

　　“没有？”姬愉喃喃：“你想说不喜欢我了？”

　　她抬眸勾唇笑了下：“是吗？”

　　巫浔很冷静，他点了下头：“抱歉。很感谢你之前一直陪着我，作为补偿，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所以你是承认一直有在帮我了？”

　　巫浔未否认。

　　“好。”姬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摸着下巴：“那就谢谢了。”

　　“明天我先去办正事，其它的等我回来再好好谈谈吧。”姬愉笑看着巫浔，一副“等我回来好好给你算账”的表情。

　　巫浔皱了下眉。

　　被巫浔用话语扎了几刀，姬愉却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她笑盈盈地走到门口，忽地停下，笑容在脸上消失。

　　她声音很淡：“巫浔，我是陪着你长大的，虽然错过了几年，你可能变化很大，但那也不妨碍我了解你。”

　　“你有想法有计划，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总是运筹帷幄，能够帮自己或是帮身边人安排好一切。你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然后无论别人怎么误会怎么想你，你都不解释，更不会改变。”

　　“你知道吗？你方才对我说那话的模样让我想到你小时候，明明不舍却还是逼我离开，嘴上放着狠话，面上却绷得很紧，一副伤人却好像在伤己的样子。”

　　“不过到底是长大了，我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看出你的口不对心，也判断不出你话的真假。你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真的，以至于我很容易被骗，也很容易被你的绝情伤到。”

　　“你说过去只是段记忆，你的感情已经变了，你对我说抱歉让我忘记，我辨不出你话的真假，也没有力气再去分辨了。”

　　“我太累了……”姬愉背对着巫浔，似是疲惫地叹口气：“你说忘了那我也就忘了吧，我听你的，我不会在执着那段过去，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那我就如你所愿。”

　　“以后我们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说完姬愉抬脚离去。

　　巫浔没有看姬愉的背影，他的手指狠狠攥进血肉，神情平静，好半晌觉得姬愉应该已经走远，他才抬头。

　　他的眸色里终于溢出点不舍与难过，还有些许释然，但那释然并不能将难过压倒，整个人被悲伤与疼痛笼罩，显得压抑极了。

　　情绪压抑着，体内的气流又开始翻腾，搅得血肉阵阵疼痛。白色的雾气从他指尖溢出，渐渐睫毛上都泛起霜雾。他像是被拖进水里，隔绝了所以温暖与美好，呼吸里尽是冰冷潮湿的滋味。

　　好冷。

　　一切的感官消失，青年被拉进黑暗潮湿的世界，他没有看见门外女子复杂地神情。

　　姬愉躲在门后，看着青年压抑的神情和他湿润的眼睫，她的眼里渐渐泌出泪光。

　　骗子……

　　那么警觉的一个人，却连她走没走都判断不出来，甚至连她在门外站了这么久都未发觉…

　　还说不喜欢她，怎么就不能说一句实话呢？

　　姬愉抹去眼角的泪点。她走到在深渊里无知无觉的青年身前，而后紧紧搂住他。

　　巫浔颤了下。他抬起头，冷白的皮肤上眼角微红，双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姬愉紧紧缠绕住巫浔的腰。许久，她才开口说了句：“还要推开我吗？”

　　巫浔没说话。

　　姬愉笑了下，笑得眼角弯弯，酒窝浸甜：“你方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说完笑容渐渐消失，她的情绪低沉下来。

　　“浔浔，别折磨我了，好吗？”姬愉将脸又埋在巫浔怀中，声音终于有些颤抖：“我疼……”

　　“你说的每一个字，即便是假的，但它们却实实在在地扎在我心上。我疼……”

　　她在他怀里一遍遍重复：“我疼……”

　　“我疼……”

　　“浔浔，我疼…”

　　……

　　巫浔抱着怀中的女孩，听着她一遍遍地说着，心如刀绞。

　　他难以承受般微躬下身子，好久才嗓音微哑地唤了声：“小鱼……”

　　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几次却都停下，最终红着眼睛道：“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姬愉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她抬手抚摸着巫浔的脸:“那就等我回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

　　巫浔在她掌心轻蹭了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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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愉带着五千无妄军出发了。临行那日，众人看着女帝身后的军队，脸色很是精彩。

　　以一敌百的巫家军队，摄政王就这么给了女帝一半，倒真是舍得。

　　姬愉自然知道无妄军的威力，对这次的出行顿时又多了不少信心。

　　姬愉带着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定国与苍国的交界。

　　彼时，定国城墙上悬挂白旗，城门紧闭。苍国军队未离，直接驻扎在了城门外，将定国围堵的严严实实。

　　看见远方来的军队，白衣盔甲，人虽不多但气势很足，尤其是举着棋子上的雄鹰图案，让人看见腿肚子就开始打颤。

　　谁不知那是天阴巫氏的无妄军，个个骁勇善战，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厉害人物。巫家就是用这支军队外加天选之人的本事成为这天下主宰的。

　　苍国小将立马去禀报了大将军萧朗。萧朗虽是武将，但也有些文人的谋略。听完小将的禀报，他就已经大概猜出此军队的来意了。

　　不过天都不能过分干涉诸侯国间的主权，这是初时就定下的规矩。女帝来了又如何，这是苍国与定国间的战争，天都跑来插什么手。

　　远远看见无妄军，萧朗立刻策马跑出几里地相迎。

　　姬愉来时，巫浔让平清相随助她。姬愉也不客气，遇到事就问。

　　平清将萧朗的身份告知姬愉。

　　姬愉从车辇里出来，举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位将军。

　　粗眉无须，相貌方正，身材高大，略微有些发胖。看见姬愉后他行礼起身道：“恭迎陛下。不知陛下远道而来，没能提前相迎，是臣之过错。”

　　姬愉摆手笑道：“无事。”

　　“那陛下车马劳顿，定是累了。臣带陛下去休息吧。”说着他就要让人带姬愉等人转向去苍国。

　　姬愉看了眼定国的城池，哪能看不出萧朗想要将他们支走的心思。

　　“不必了。”姬愉看着前方：“前方不远就是定国，朕去那儿休息也是一样的。”

　　她看了眼侧方站着的使者：“朕相信定王自是欢迎朕的，你说是吗？”

　　使者缩了缩脑袋，没敢看萧朗的脸色，应声道：“自是如此。陛下，咱们快过去吧。”

　　“陛下。”萧朗脸色变了。苍王吩咐他取占定国国土，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女帝身后的军队战无不胜，他们若一掺和，本是定赢的局面瞬间就会被扭转。

　　绝不能让女帝过去。

　　萧朗定定神，不再客气道：“陛下。定国侵占我国国土，我国定是要讨回公道的，望陛下莫要参与。”

　　“你胡言！！我们才没有侵占你们国土，是你们国主无耻，找出那样的借口！”一听这话，定国使者怒不可遏。

　　姬愉用眼神安抚了定国使者，随即对着萧朗笑了笑，然后回头示意军队继续前行。

　　“陛下！”萧朗等人马横拦在道路上：“规矩不可破，即便是天都也不能干涉此事！望陛下思虑清楚。”

　　姬愉自然知道开国时立下的规矩，不能过分干涉诸侯国间的主权。

　　她笑着让人停下：“将军不必担心，朕不会干涉此事。”

　　萧朗与定国使者都呆住。

　　“那陛下这是……”

　　姬愉挑着眉头，瞥了眼身后的军队，笑得一脸和气：“哦，是这样，朕带他们出来散散步。”

　　萧朗：“……”

　　使者：“……”

　　无妄军：“……”

　　萧朗看着气势汹汹的无妄军，面色青了。

　　姬愉继续笑容和善。

　　难道只能你们以树枝过界开战，就不能我带无妄军散步？不就是比不要脸么，她还能输了？

　　最终“不要脸”的陛下带着“散步”的天阴军来到定国城池前，然后又因“散步累了”，挨着苍国军队扎了营。

　　一连七日，攻城计划没有任何进展。苍国军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他们一有攻城之意，姬愉就带着无妄军笑眯眯地来到他们面前。

　　她也不掺和，但在那儿就是威胁，谁知道苍国若前脚发兵她会不会后脚搞出什么幺蛾子。萧朗可不敢跟无妄军开玩笑。

　　终于萧朗知道女帝若不将无妄军带走，他们是绝不可能成功行动的，而且粮草将尽，他最终只能向苍王上报，然后带兵退回，决定等女帝离去再来发兵。

　　知晓萧朗退意，姬愉并没有如人所料返回。

　　萧朗回兵那日，姬愉立马带兵追上。

　　对着萧朗疑惑的神情，她笑意盈盈：“听说苍国繁华富庶，景色甚美，朕还未曾去过。不知将军之前说带朕去苍国看看可还算数？”

　　我他妈的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苍国看看！萧朗面色铁青。

　　姬愉眨眼：“将军不欢迎吗？”

　　萧朗咬着牙，狠狠吐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