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在大概讲述完“姜以珍”和蓁蓁的调换事件，和他们对“姜以珍”的处理后，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沉寂。

　　蓁蓁像是听呆了，又像是不敢置信，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浅褐的澄澈圆眼里也没有透出知道真相后对姜家人的亲近。

　　一直小心注视观察着蓁蓁的姜以佶抿紧了唇，难免有点失望。

　　他视线落在蓁蓁紧紧捏着司从白袖子的那只小手上，久久没挪开。

　　姜以佶想，明明他才是蓁蓁的哥哥。

　　他心里有点难受。

　　可，在司从白陪蓁蓁玩，陪蓁蓁上下学的时候，姜以佶在给姜以珍挑礼物，在给姜以珍拎书包。

　　在司从白永远站在蓁蓁身后的时候，姜以佶却一直站在姜以珍的身边，沉默看着姜以珍的无理取闹，沉默看着姜以珍对蓁蓁的污蔑和指责。

　　正常人都会偏向司从白。

　　姜以佶又忽地意识到，他好像也欠蓁蓁一个道歉。

　　虽然蓁蓁可能并不太需要。

　　想到这里，姜以佶心下忽地就颤了下。

　　……这明明是他的妹妹。什么事情也都该是他来做才对。

　　应该被蓁蓁这样信赖依赖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姜以佶忍住那不住涌上来的懊恼和悔意，慢吞吞地挪开视线。

　　没关系，他是蓁蓁的亲哥哥，他有很多的时间把司从白从蓁蓁的心里给挤出去。

　　“那，蓁蓁，你愿意跟爸爸妈妈回家吗？”姜母眼含期待问。

　　姜父点头，虽然面上神色不显，目光也是落在蓁蓁身上，仿佛其他任何事物都没法让他偏移视线，“家里给你准备了一个新房间，也给你买了很多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蓁蓁侧头看看司从白。

　　司从白对蓁蓁笑了下，黑眸里却没有多高兴的情绪，他轻声道，“看我做什么，你爸爸妈妈问你呢。”

　　“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我们平常也是可以一起玩的。”

　　不过，虽说还是可以聚在一起，次数却明显不会太多了。

　　姜家离司家并不近，姜家人又肯定会急着跟蓁蓁培养感情……蓁蓁没法再在每天早上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他。

　　她睡前的最后一眼也不会再是他。

　　但蓁蓁到底是要回她自己家的。

　　司家可以成为蓁蓁的避风港，却不是蓁蓁的家，跟蓁蓁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资格代替蓁蓁否定她的父母亲人，更何况还是想要对她好的亲人。

　　在姜家人的瞩目视线中，蓁蓁却是愣愣道，“可，可是我还要照顾你的啊。”

　　“我走了，你怎么办？”

　　照顾？姜父姜母同时迟疑看看左手打着石膏的司从白。

　　虽然这确实是需要照顾的样子……可蓁蓁？

　　蓁蓁怎么照顾？

　　蓁蓁小声道：“我说过要对你负责的。我要是走了，以后早上和晚上就不能照顾你了。”

　　“而且来回的路上好像有点耽误时间。”

　　蓁蓁对姜家人没什么感情，如果只是把姜家当做一张可以睡觉的床……那这张床也太麻烦了。

　　蓁蓁更忧愁了。

　　但偏偏蓁蓁歪头瞅瞅那边还在盯着她看的三个姜家人，压力山大，又莫名有点心软，不太忍心拒绝。

　　然而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同意的话也同样说不出来。

　　一时间气氛都陷入了僵持。

　　姜父姜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虽然他们巴不得蓁蓁现在立刻马上就赶紧跟他们回姜家，却还是要尊重蓁蓁的意愿的。

　　如果蓁蓁不想跟着走，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以后经常上门拜访就是，总有一天蓁蓁会愿意跟他们回去的。

　　姜母把头靠在了姜父的肩膀上，颤着手捂唇，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要不是……要不是张素花做的那些事！他们何至于跟蓁蓁的关系会这么生疏！

　　就连、就连想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接回去都得小心翼翼，就怕吓着孩子。

　　在明明是她十月怀胎，本该跟她亲密无间的孩子。

　　蓁蓁不太敢去跟姜家人对视，就怕看到他们的眼神后会不忍心，跟着走了以后却又更后悔，于是一双圆眼就倔强地盯着司从白。

　　很明显，要司从白给她个回答。

　　司从白当然知道蓁蓁是什么意思。

　　只要他开口，蓁蓁就会高高兴兴地留下来。说不定还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蹦跶两下。

　　但……他望望跟蓁蓁光是面容就十分相似的姜父姜母，冷静想，蓁蓁迟早要回去的。

　　蓁蓁跟姜家人的关系也迟早会修复。这种东西，自然是越早修复越好。

　　他跟司家，不能成为蓁蓁跟姜家人之间的隔阂。

　　司从白在一瞬间考虑到了很多东西。

　　最终，司从白垂下眼，对蓁蓁道：“……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们不会再像张素花一样把你扔了。”

　　“他们会对你很好的。”

　　当然，不好的话，司老爷子绝对第一个不同意，分分钟就能把蓁蓁再接回来。

　　蓁蓁的眉头越皱越紧，她默默地鼓起腮帮子，小手用力扯着司从白的袖角，低着脑袋闷不吭声。

　　听到这话的姜父姜母有些诧异，看司从白的眼神瞬间就不知道和善了多少。

　　不过，姜父又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蹙眉，“……扔了？”

　　张素花还扔过蓁蓁？

　　姜父让人调查过蓁蓁为什么会出现在司家，中间却毫无痕迹，就像是突然从城郊的张素花家里凭空进了司家，又进了那所国际学校似的。

　　这其中还有张素花的事情？

　　一直存在感极低、不近不远站在角落的管家察觉到什么，微微抬眼，跟姜父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微笑，“请放心，相关证据已经在筹备了。”

　　张素花能做出这种事情，自然要付出代价。

　　现在这个环境，只要有权有势，什么犄角旮旯的小事都能查出来，更何况张素花只是个小人物。

　　姜父深色的眸子又定定跟管家对视了几秒。

　　管家扬眉。

　　看来姜父似乎还有什么想法。

　　最后，姜家还是把蓁蓁带了回去。

　　姜父姜母承诺先让蓁蓁回去睡一晚，明天早上就把蓁蓁送回司家跟司从白玩，如果觉得家里不舒服，也不强迫她继续住在姜家。

　　同时，张妈的那份录音也发到了管家的手上。

　　张妈做了那些事，姜家自然是要一起参与进来的。

　　……

　　晚上。

　　司从白木着小脸，坐在床边，黑眸落在虚空中的一个点，有些怅然若失。

　　他忽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往常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跟蓁蓁玩一点小游戏，或是去花园里浇水，再或是一起跟司老爷子写字。等蓁蓁要睡了，他就去蓁蓁的房间，给她讲一讲睡前故事，等她睡着了，给她关了灯再离开。

　　但蓁蓁不在，司从白一个人做那些琐事，似乎没什么意思。

　　司从白坐着发了会儿呆，他还是拿起手机，定定地凝视主页片刻，久违地点进了APP。

　　一进APP，就发现不对。

　　而且是极明显的对比。

　　系统里的房间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小房间，没了衣帽间和洗手间。

　　添置的各种家具也清空了，只剩下熟悉又陌生的那张简易木板床，孤零零地靠墙摆着，占了大半个房间。

　　司从白眸子沉了下来。

　　但，紧接着，他又注意到木板床上的被窝里似乎有个突起。

　　他迟疑了下，甚至都顾不上系统里的异常，沉默片刻，开口：“蓁蓁？”

　　圆滚滚的小突起动了动。

　　蓁蓁仰起脑袋，在被窝里蠕动几下，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整个人还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张小脸，扬起来对司从白挤出两颗甜甜的酒窝，说：“我来陪你啦~！”

　　蓁蓁“嘿嘿”笑了两下，圆眼亮晶晶的，又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来了，就想先睡觉了呢。”

　　姜家的房间很大，很漂亮，很舒服，但蓁蓁还是想来系统里看看能不能等到司从白。

　　看来她运气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