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苏南栀声音沙沙的，带着两分哭腔。

　　顾镜霜抿了抿唇。

　　等到了安全地方，才轻喘着说：“画皮鬼不属于这个副本，杀人能力有限。但一旦被人邀请进屋，便有了寄生能力。”

　　说完，他看了下苏南栀。

　　对方长长睫毛挂着晶莹水珠，绯色嘴唇微微张开，一副懵懂的样子。

　　“算了。”顾镜霜步履悠然，“躲一下，也顺便找找《画中美人》的线索。”

　　苏南栀闷闷说好。

　　听到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达成【因爱成魔】称号！氛围值+10！积分奖励1万。”

　　苏南栀：“欸？！！！”

　　顾镜霜走在前面，停了一下，冷淡眼眸扫了眼苏南栀。

　　“有事？”

　　苏南栀赶紧转移话题：“《画中美人》的线索到底是什么啊？”

　　顾镜霜走在前面：“每个副本进来前，部分人会得到一张通关线索。我得到的线索……”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苏南栀。

　　苏南栀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一点味道。

　　他拿积分换了两根特制棒棒糖，春日限定樱花味的。

　　他讨好似的，手指圈了圈顾镜霜的小指。

　　将春日晴和、樱花浪漫，递到他手上：“限定口味的，可以吗？”

　　区区一个棒棒糖……

　　顾镜霜看了下他小狗似的眼睛。

　　干净澄澈的眼瞳，黑白分明。

　　经历生死，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给我吧。”顾镜霜把糖收起来，“《画中美人》原副本叫《画中怨鬼》，在正式开荒前更名。我得到的线索，他们都没有脸。”

　　“他们都没有脸？”苏南栀有点头皮发麻，“可我们现在连画都没有看到啊。”

　　顾镜霜轻轻笑了一下：“不，已经看到了。”

　　苏南栀脚下绊了一下，木地板掀开一条缝。

　　楼层里灯光昏暗，隐约看到地板上一点凸起。

　　苏南栀伸手摸到了硬硬的框，顾镜霜过来拽起他，一脚踢飞地板。

　　地皮一层层掀开，那里，有个画框。

　　高贵优雅的小王子，坐在橄榄绿的沙发上，端着骨瓷茶杯，正在喝下午茶，旁边有条黑皮狗。

　　那是苏南栀十多岁的时候。

　　义父出差回来，带了新茶叶、新杯具，还带了一条小黑狗。

　　那天泡了新茶，义父拿着画笔给他画画。

　　但现在，那张本该是是他容貌的画上，没有脸……

　　·

　　客厅。

　　摔碎的八音盒齿轮转动。

　　悠长阴沉的歌曲回荡在整栋别墅。

　　“来躲猫猫吧。”

　　“用妈妈的头、爸爸的手，融合在一起吧。”

　　“沾着鲜血的蜡笔……”

　　“一圈、一圈……”

　　“桀桀桀……找到你了。”

　　“呼呼……谁放的这么恐怖的歌啊？”

　　画皮鬼事件爆发后，赵彬是第一批从人群里跑出来的。

　　他现实世界是个体育生，爆发力强，三两下已经爬到四楼。

　　都已经这么上来了，就算是画皮鬼，也只能一层一层追人吧？

　　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总算是坑到一把王行之。

　　大快人心！

　　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相依为命多年。

　　不久前妹妹进入游戏，缴纳规定的入队费，是王行之带的队。

　　由于缴纳金太少，妹妹成了第一批牺牲者。

　　事后，逝者家属要求道歉跟说法，王行之只说“生死有命”，王队粉丝更是激愤——牺牲小部分人，带大部分人出副本有错吗？

　　事情后面不了了之。

　　但在赵彬心中，这件事情永远也过不了！

　　他不怕鬼、不怕死！

　　只要能报仇，什么都不怕。

　　所以，当他见过死掉的林晓峰，恐惧癫狂过大脑皮层，最后剩下的却是——

　　既然一定要死人，为什么不是王行之？

　　他隐瞒了画皮鬼的事情，甚至故意引导鬼附身周一。

　　周一手里捏着王行之受贿证据，只要他死了……王行之必然受创！

　　“大快人心！王行之，你就等着翻车吧！”赵彬粗-粗喘-着气：“妹妹，哥总算为你报仇了。妹妹……呜呜呜。”

　　“妹妹……谁是你的好妹妹？他有一张什么样的脸呢？嘻嘻……”

　　霎时，无边黑暗涌过来。

　　“谁！谁在装神弄鬼！”赵彬额角渗出冰冷汗珠。

　　黏湿汗珠顺着轮廓滑下来，却仿佛鬼魂冰冷的手臂，一寸寸贴合他的脸颊。

　　赵彬咽了下口水，对着自己脸颊一巴掌。

　　疼痛在一瞬间占据了上风，暂时冲散他的恐惧。

　　赵彬怒斥：“有本事你出来！”

　　“嘻嘻……欢迎来到我的画室。从现在开始不能动哟~”

　　黑暗里，浮现出一道白影。

　　远远看过去，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两个黑漆漆的瞳孔，正在不断往外渗出鲜血。

　　他走得很慢，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过来。

　　赵彬试图放缓自己的呼吸。

　　“呼、呼……”

　　不要怕。

　　只要不触发死亡条件就好。

　　不能动。

　　只要不动就好。

　　赵彬吞了两下口水，感觉到眼皮上有点痒。

　　他动了动眼皮，睁眼。

　　“嘻嘻~”

　　一双空洞洞的眼窝对着他的眼球。

　　“啊啊啊啊——”赵彬没忍住，大叫出声，跌坐在地上。

　　“不听话的人，要受到惩罚哟……”

　　完了！

　　赵彬意识到，自己触发了死亡条件。

　　他刚想说话，却发现嘴唇已经黏上了。

　　“唔唔唔……”

　　赵彬拼了命的跑，漫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

　　不行，绝对不能停下来！

　　赵彬想要呼救，但他嘴唇一动，便撕心裂肺的疼。

　　终于眼前有了一点光，他欣喜若狂，想要冲过去。

　　“唔唔唔……”救救我！

　　他抓住对方的肩膀，那人慢吞吞回头。

　　“嘻嘻~抓到你了……”

　　“啊啊啊啊啊——”

　　·

　　客厅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

　　画面上的少年，身着繁复古着的拉夫领衬衣，外罩小马甲。

　　少年腰身纤细，未长成的身型，保留了年轻的青涩柔和。

　　而逐渐往上。

　　本应该精致的脸上，却贴着赵彬扭曲的表情。

　　他眉毛呈现“囧”字，鼻子被活活削掉，鼻孔插着两只画笔，眼珠子被生生挖了下来，嘴唇用红色颜料涂满了。

　　·

　　“前辈……”

　　“前辈……前辈真好看呀~我也好像要前辈这样的脸。”

　　“前辈美丽、漂亮，皮肤是那样的细腻、光滑……前辈，我爱你啊！”

　　周一已经不是周一。

　　他被画皮鬼夺去了身体，神志融合一半。

　　意识里，他卑微的喜欢伴随着蓬勃的欲-望，变成了画皮鬼的饵料。

　　同时，这份愿-望太过强烈，纵使他已经变成了鬼。

　　也仍旧保留了执念。

　　卑微的，从尘埃里开出的恶之花。

　　想要将神祗从神坛拉下来。

　　周一一半哭、一边笑，身体的血肉一点点脱掉，只剩下灵魂和满载对苏南栀的爱意。

　　他开始变薄，身体开始缩小。

　　他变成了画皮鬼。

　　啊。

　　他那美丽的前辈。

　　在第三楼。

　　苏南栀皱着眉头，把那幅画板正。

　　用着吃奶的劲儿，去掰另外的地板。

　　刚才被顾镜霜轻松掀飞的木地板，在他手里变得无比坚硬。

　　“怎么掰不动啊唔！”

　　顾镜霜把他拎起来，放到一边：“我来。”

　　他来？

　　可他是个病秧子啊……

　　果然，还是怪自己太弱了。

　　苏南栀有点难受，觉得自己拖累了顾镜霜。

　　顾镜霜虽然平日里病恹恹的，但此时特别靠谱。

　　他轻轻一动手，地板已经掀了一层皮，所有露出来的地方，全部都是各种画作。

　　【啊艹好变态啊！！！】

　　【这就是画中美人的真面目吗？】

　　【好变态，我好喜欢——】

　　【你们请想一想，你每天晚上睡觉，画中鬼其实都在看着你……】

　　【妈耶，也太惊悚了吧！！！】

　　【不过他俩在一起，真的好配啊！！！】

　　【楼上不对劲。抱走顾神，我们不约~】

　　……

　　“怕了吗？”顾镜霜难得露出笑容。

　　真是个胆小鬼。

　　苏南栀其实没在怕的。

　　只是画中怨鬼习惯太坏了吧！

　　这些可都是画的他耶！！！

　　怎么可以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把家里地板都掀了！！！

　　还把义父给他画的画，全都拿来当地板！！！

　　还把上面的脸全都毁掉了！！！

　　就好像，十分讨厌他一样！！！

　　甚至连他的脸也不留下……

　　等等。

　　他死后，义父又带了一个少年回来。

　　那个少年，义父没有为他画画吗？

　　那个少年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画中怨鬼到底是谁呢？

　　“很奇怪。”苏南栀蹲下来，伸手摸着地板上的画，他吐了口气，抬头看着顾镜霜，杏眼里满载蜜色的光。

　　顾镜霜掀了下眼皮，手虚虚挂在包里，碰到了特制樱花棒棒糖。

　　在那个无用的系统里。

　　所有人都忙着买保命用品。

　　只有这个小蠢货，享受着地狱里唯一的甜蜜芬芳。

　　“哪里奇怪？”顾镜霜问。

　　小蠢货眼睛里盈盈带着光，瞳孔间没有恐惧，而是一种浓郁的欢喜。

　　“好奇怪哦，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静下来思考。”

　　他强调了一遍。

　　“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