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时第一反应是茫然，什么第一关？

　　再一想才想明白。

　　“……”

　　他随口瞎编的恶心话居然被对方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几乎是立刻，漫无边际的窒息感就让他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还有嘟嘟，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一颗巧克力，非要够着小身子往路意致那边递。

　　“啊……”

　　够不到还回头看景时，急切地喊：“爸爸。”

　　景时不好意思去看路意致，只低着头哄嘟嘟，“嘟嘟乖，叔叔不吃这个，你自己留着。”

　　“爸爸。”

　　嘟嘟好像还挺坚持，景时刚想再开口就见路意致伸出手，把巧克力接了过去。

　　“谢谢嘟嘟。”

　　嘟嘟展眉笑，用他短短胖胖的手指指了指巧克力，“呀……”

　　路意致无师自通，“嘟嘟是想让我吃掉么？”

　　嘟嘟小脑袋立刻上下点了点。

　　路意致并不喜欢甜食，但他还是揭开包装纸，做了一个品尝的动作，其实压根就没碰到。

　　景时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下一秒嘟嘟又伸出他的胖胳膊，热情邀请路意致抱他。

　　景时：“……”

　　敢情你刚才给人家巧克力是跟人家做交易啊，吃了你的巧克力就得抱你是吧。

　　“嘟嘟。”

　　这声就带着点警告了，小胖子越来越过分，一点都不把路意致当外人。

　　有他在，景时感觉自己那些拒绝的话都站不住脚。

　　嘟嘟小手臂顿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换表情就被路意致抱了过去。

　　这下他高兴了，不仅稳稳当当坐在路意致包裹着高档西装裤的腿上，甚至还把脑袋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人家怀里。

　　景时赶紧伸手，“嘟嘟，别把叔叔的衣服弄脏了，回来爸爸这里。”

　　嘟嘟看看景时，接着又仰着小胖脸去看路意致，“啊……”

　　路意致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景先生，那些糖果是我给嘟嘟的谢礼，既然送出去了，就是嘟嘟的东西，不如交给他处理吧。”

　　“他？”

　　这么点小东西，他哪里能处理？

　　“嘟嘟，叔叔送你的糖果，分给别的小朋友，好吗？”

　　嘟嘟毫不犹豫，“嗯。”

　　景时无语，“他大概只听懂了他的名字。”

　　车里静默了片刻。

　　嘟嘟眼尖，很快就注意到了刚才被路意致摆在一边的巧克力，他探身过去，两根小手指一捏，稳稳地塞到了自己嘴边。

　　景时：“……”

　　工具巧克力实锤。

　　他恨不得当场跟这个小胖子划清界限，但路意致并不介意，还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卡通的包装和他这一身正装实在有点不搭，但他似乎并未意识到，表情很是淡定。

　　景时又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颗糖有点眼熟，好像跟他之前买给嘟嘟的一样。

　　该不会是嘟嘟昨天塞给他的吧？

　　所以他刚才说的谢礼是指这个？

　　景时实在坐不下去了，直接道：“路先生，您刚才说的谢礼我们收了，但其他的，您就不用客气了。”

　　路意致摊开手，把那颗糖放在手心，嘟嘟哈哈笑着去抓。

　　“刚才又收了嘟嘟一颗巧克力，就当谢礼吧。”

　　景时指了指嘟嘟鼓鼓的腮帮子，“已经被他自个儿吃了。”

　　路意致挑眉，“但我已经收过了。”

　　景时：“……”

　　*

　　这次景时和嘟嘟是被路意致送回家的，也没别的原因，就是那个人来疯的小胖子不肯从路意致身上下来。

　　当着别人的面，景时也不好跟他翻脸，虽然嘟嘟还小，但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嘟嘟兴奋地在后座上爬来爬去，景时怀里坐一会儿，再换到路意致怀里趴一会儿。

　　精力充沛得不得了。

　　因为他频繁的动作，景时不可避免地和路意致越坐越近，到最后几乎已经靠在了一起。

　　路意致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飘到景时鼻尖。有点像柠檬，味道很清冽，但极其浅淡，若有若无的萦绕在身周。

　　景时蓦然想起，其实这个味道他是闻过的，只是那时候要更浓烈些。

　　——“放松。”

　　——“腿打开。”

　　景时虽然脑子昏沉，但他清楚地记得听到这两句话时，他似乎并没有太强烈的排斥感。

　　以前以为是破罐子破摔，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并不全是。

　　大概也有一部分，是被这味道迷惑了。

　　清冽的柠檬香让他昏沉的脑子获得了一丝清明，于是他追着这味道去闻，可下一秒却又被狠狠地拖进去，几次来回，越陷越深。

　　“爸爸。”

　　嘟嘟的小奶音打断了景时的思绪，他定了定心，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

　　哦对，他住的地方和游乐场本就离得不远。

　　和路意致道过谢后，景时伸出手去抱嘟嘟，嘟嘟这次很听话，乖乖地张着小手臂让景时抱。

　　但景时刚才一直在发呆，竟然没发现自己腿麻了，刚一使力身子就直直地朝一边倒去。

　　路意致适时地伸出手接住了他，让他倒在自己怀里。

　　浅淡的柠檬香再一次把他包围，景时本就没回神的脑子更晕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坐起来，反而顺势在路意致身上靠了一会儿。

　　奇怪的是路意致居然也没有推开他。

　　大概是第一次见爸爸摔倒，嘟嘟觉得有趣极了，拍了两下小肉掌，乐得哈哈笑。

　　终于回神的景时：“……”气得说不出话。

　　下车后，景时抱着嘟嘟，一只手去捏他的小屁、股，明摆着秋后算账。

　　“看爸爸摔倒了你很开心是吧？”

　　嘟嘟这会儿好像已经认识到错误，小脑袋埋在景时肩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景时刚想表扬他认错态度好，人又抬起头来了，而且小胖脸上哪有什么心虚和愧疚，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景时立刻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要把他直接丢在路边。

　　嘟嘟这下有点慌了，几根小手指紧紧地揪住景时的衣襟，可怜兮兮地喊。

　　“爸爸。”

　　“还笑不笑爸爸？”

　　“爸爸。”

　　眼看着他越喊越可怜了，景时便适时地结束了逗乐，笑着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几口。

　　“爸爸回家给你冲奶喝！”

　　*

　　父子的欢乐似乎也感染到了路意致，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林向文能感受到老板的情绪。

　　前所未有的好。

　　“景先生和嘟嘟感情真好。”

　　路意致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父子感情自然好。”

　　林向文不敢说话了。

　　因为心理障碍这件事，路老爷子不止一次给路意致找心理医生，各个国家的几乎都找遍了，路意致刚开始还愿意配合一下，但后面通通视而不见。

　　路意致是路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儿子，四十一岁才生了他，从小就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对他这病又怎会不重视？

　　所以父子两个关系是越来越差了。

　　有时候，林向文也会突发奇想，要是老板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像嘟嘟那样的，又活泼又机灵。

　　毕竟说到底，老爷子担心的，也不过是小儿子将来孤独终老罢了。

　　“老板，说句大胆的话，我觉得景先生可能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您的。”

　　路意致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人家凭什么？”

　　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林向文嘿嘿一笑。

　　“放眼全国，有几个男的比您更有魅力呢，我觉得景先生也是正常人。”

　　路意致笑笑，根本没把他这马屁听进去。

　　林向文绞尽脑汁，“如果您追到景先生，那嘟嘟也是您的儿子了，天天叫您爸爸。”

　　“虽然后爸有点难当，但嘟嘟喜欢您呀，其实和亲生的没差别的。”

　　见他越说越离谱，路意致丢了一个威胁的眼神过去。

　　“扣一个月奖金。”

　　林向文：“……？”

　　等车停下时，路意致睁开假寐的眼，冷道：“景时的事，不要告诉老爷子。”

　　“好的老板。”

　　如果让老爷子知道，路意致不仅对景时不排斥，连带着他的儿子也不排斥，那还不得敲锣打鼓地把人接近路家的家门。

　　景先生估计要被吓死吧。

　　还有嘟嘟，那么可爱天真的小宝宝。

　　林向文摇了摇头，重新把车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