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校长接着道：“你还记得你面试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你说，教书育人，教书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育人。

　　你说你希望从你的班级里走出去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带着对人生无尽的展望去拼搏、去奋斗。

　　你说你期望你的学生聚在一起聊到你时，说起的话题不是你有多严厉，教书有多好，而是语气轻松，像提起一位多年未见却仍旧亲切的老友那样熟稔。”

　　“但是现在，”谭校长拍了拍桌子：“你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听着老校长的话，张晓玲想起那个刚从大学毕业年轻气盛的自己，眼眶一下就红了。

　　是啊，她也曾有过一颗算得上赤诚的心，想要突破常规，想要在育才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想要将“教师”这份神圣的职业做到最好。

　　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了？

　　可能是每次回家父母一遍遍让她巴结有权有势家庭的劝导，也可能是教师这份职业给她带来的可以掌控他人命运的错觉……

　　无论如何，她已经走进歧路，成了当年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你不是张家的仆人，你是人民教师，你不比任何人低一等！”谭校长叹道：“你怎么就忘了呢。”

　　“我、”张晓玲狠狠咬住嘴唇，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谭校长，真的对不起。”

　　谭校长摇摇头说：“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张晓玲茫然地抬起头，顺着老校长的视线往旁边看去。

　　她看到四张稚嫩的脸庞。

　　他们的眼里干净清澈，是一眼能望到底的清泉，没有被世俗琐事蒙上的灰尘，也没有被不公平对待的怨愤。

　　他们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张晓玲对上这么四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紧接着，无地自容的羞愧涌上来，几乎将她淹没。

　　——是育才生源的繁华让她尝到了甜头，她却误以为能控制这片繁华，丢掉了为师之本。

　　张晓玲深吸一口气，对着四个孩子深深鞠躬：“对不起，是老师态度不端正，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瑜路凡看向常云起。

　　常云起摇摇爪子：“没事啦没事啦，我也没受什么伤。”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张晓玲再也忍不住一阵阵涌起的泪意，遮着脸快速走出办公室。

　　.

　　听到自己的孩子在育才惹了这么大祸，家长们都赶来得飞快。

　　这可是育才啊！

　　那个只要能平平稳稳直升上去就前途光明的育才！！

　　要是孩子因为闯祸被开除，他们前期付出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张家老爷子亲自赶了过来。

　　张飞飞刚见到爷爷就哇哇哭着扑过去。

　　却被老头子提着衣领拽起来，手上的拐杖毫不客气抽到屁股上，狠狠给了几下。

　　张飞飞被宠惯了，哪挨过这么重的打，一下捂着屁股跳起来，指着老头子吼：“我要奶奶！我要妈妈！！我不要爷爷，哇呜呜呜——！”

　　张老爷子向来雷厉风行，平日里虽然对小辈管得不多，但也绝对不可能纵容嫡亲孙子被养成个软脚废物。

　　当即又给了张飞飞几下：“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其余几个男生看到一直称王称霸的张飞飞被锤成这样，看向张老爷子的眼神不禁染上惊恐之色。生怕张飞飞不够老爷子过瘾，一会儿来把他们也顺道削一顿。

　　锤完之后，饶是张飞飞坐在地上怎么哭闹，老爷子一律无视，只是向谭校长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啊老谭，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小辈！”

　　谭校长：“回去怎么管教孩子是你们家长自己的事，但校有校规，只要是育才的学生，在学校里犯了事，该怎么罚，就要怎么罚。”

　　张老爷子痛快道：“自然是你们说了算，什么惩罚我都没有异议！”

　　其余家长纷纷赞成，表示只要不开除，一切好说。

　　于是，张飞飞一行被要求下周一在升旗台上进行自我检讨，并向神童班一行道歉。

　　当然，这还没完。

　　他们将在今后的一年由郎校长亲自观察表现，如果再被发现欺负同学，立刻开除。

　　男孩们的年龄尚不能理解被开除到底是怎样严重的事情。

　　但上升旗台检讨他们可是知道的！

　　据说超级伤自尊的！

　　还要给神童班的道歉？！

　　这么丢人的事情做了以后还怎么在育才混啊！！

　　“我不要！我不要检讨呜哇哇哇——！”

　　原本憋着没哭的几个男生瞬间爆发，却都被家长无情拎走。

　　.

　　等人全部离开后，谭校长才重新看向瑜路凡问：“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瑜路凡说：“瑜路凡，瑕瑜的瑜，道路的路，平凡的凡。”

　　谭校长了然：“瑜家的啊……难怪。”

　　“瑜舟是你爸爸？”她又问。

　　瑜路凡点点头。

　　谭校长笑道：“他也是育才的学生，不过是将近十年前了。”

　　旁听的几个崽子：“哇——！”

　　林霜霜好奇道：“校长奶奶，凡哥爸爸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瑜路凡看向老人。

　　“他啊，”谭校长回忆道：“小伙子人长得帅，运动好学习好，那时候的小姑娘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