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番便各自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

　　大概真的因为只是算开胃菜的娱乐活动, 野姬真就没有纠出那些作弊的玩家。她的笑容自然得体，宣布了游戏结束就让玩家们散开了。

　　但是野姬没有再给他们带路的意思，她垂下头退到一边, “接下来请玩家们自行按原来路线返回各自房间。”

　　那些玩家方才都是只顾跟着野姬走了, 而且原来的路线弯弯绕绕, 他们自然早就忘个精光。此时都显得有些慌乱。

　　“我们需要有人带路。”有个大胆的男玩家直接地说出了要求。但野姬没有理会他,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维持原来的姿势。

　　见状玩家们只能和原先系统分配的伴侣组成一对自行离开了。

　　赖瑶和苏遇对视一眼也一前一后地走出去，苏遇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方才弯绕的路口，赖瑶停住了。她搜寻着脑海里的零星印象。

　　苏遇见她停住了, 轻飘飘瞥她一眼, 随即便径直往前走, 示意她跟上。

　　“你记得路？”赖瑶有些惊奇地看他一眼。

　　苏遇没有接话, 只管往前走。赖瑶忙小步跟上。奇怪的是，她们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其他玩家。错综复杂的小径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气声，踏过一阶又一阶石板，饶是赖瑶记忆再不清晰, 也发现了周围的景象不对劲。与先前有出入。她犹豫着快步上前扯住了苏遇的衣服，“欸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我的记忆力很好。”苏遇声音低低地从前面传来，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他如此笃定自己没有带错路？

　　赖瑶寻思着，若如苏遇所说他没有带错路，那么原先的路线上的场景就是自己变化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触发一些新的剧情。

　　果然不多时，他们的面前多了一座独木桥。桥上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长发披散，玉足轻巧地踮在木头上，倏然转头精准地盯着他们，黛眉紧蹙, 眉目传递着一种哀怨。

　　“二位可是新婚夫妻？”女子的嘴唇几乎没动，却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赖瑶小心地观察着周围，视野里昏暗又狭窄，就像是来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唯有独木桥上悬挂着两盏明亮的灯，所以除了通过这座独木桥，他们没有其他的方式。

　　“是。”苏遇已然出声回应了女子的问话。

　　女子闻言望向苏遇，见苏遇也身着正红嫁衣，只消清清冷冷地立在那便是绝色，眼里的怨毒一闪而逝，依然停在桥上没有让道的意思。

　　“姑娘，可否先下来让我们通过这座桥？”赖瑶柔声说。

　　本以为会很难缠，但出乎意料，女子美眸中秋波泛起，略微勾了勾嘴角，“当然可以。不过要先提醒公子和姑娘的是，这是比翼桥，需要你们二人共同通过，到了桥中心，还要面对面向伴侣互相表达心意。”

　　也容不得他们拒绝了，赖瑶朝女子弯唇一笑，“多谢姑娘提醒。”而后便见那女子裙角翩跹，动作极其轻盈地几步便下了独木桥，没多少功夫就出现在了他们对面。

　　几乎是女子刚到对面，苏遇就迈了出去，他踏出一只脚踩在那根木头上，木头毫无动静。待他再伸出右脚整个人站上去，立时那木头摇摇摆摆地晃了起来。他保持镇定地静止了几秒，直到他稳稳当当地双脚都踩在木头上，他朝后面伸出一只手，赖瑶略微迟疑了下便握住他的手，两人刚艰难地上了那根木头，开始慢慢挪动，赖瑶便听见苏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别看下面。”

　　这个独木桥本来就狭窄，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下面是冒着腾腾热气的深渊，稍不留心就会掉进底下血红的漂浮着众多碎尸块的血海里尸骨无存。

　　赖瑶抓着苏遇的手紧了紧，直觉告诉她不止下面的危险，不会让她们轻松地度过桥。

　　两个人的重量自然让独木桥越发摇摇欲坠，他们每走一步都要静止好几秒待独木桥稍稍静止下来才能继续往前走。

　　赖瑶手心有些湿，苏遇的却很干燥，大大的手掌包住了她的，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一些记忆片段浮现脑海，赖瑶努力忽略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

　　终于快到中间时，两人已是出了不少汗，赖瑶倏然发觉握着的手感不对了。黏腻湿哒哒的触感从手里传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了赖瑶，她定睛一看，她原先抓着的苏遇的手竟然变成了一只怪物的爪子，暗沉宛如蟾蜍的皮肤，还有一个又一个疙瘩，滑溜的不行。她吃了一惊，小心地抬眸，前面原本纤细瘦高的背影也变成了又矮又胖的生物。那怪物如有察觉，转过头来，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就凑近对着赖瑶，紫黑色的脸部还有溃烂的伤口在散发着恶臭，还冲她露出血盆大口，一股浓烈的臭味直冲赖瑶而来，她的身形立时不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独木桥瞬间就摇摆起来，幸好她手里抓着怪物的爪子没有松开。

　　冷静。这肯定不是真的。赖瑶拉紧怪物的爪子稳住身形，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开始向它表白。

　　“我爱的，不只是你的表象，还有你充盈的内在。一想到能和你共度余生，我就对余生充满期待。”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就盯紧怪物大如灯泡的红眼睛，丰润的菱唇自然地倾吐着刚刚搜肠刮肚想出来曾无意间瞟过几眼的某网站深情告白100句。

　　大概是赖瑶的答案让它满意了，它转过了头继续走剩余的路。赖瑶也尽量抓紧了它滑溜溜的爪子。等终于艰险地走到了对面，赖瑶长舒一口气，眼前的怪物变回了苏遇，场景直接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门口。

　　看来刚刚他们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次情侣考验。

　　盯着苏遇毫无波澜的精致侧脸，赖瑶倏然萌生了点好奇，有点想知道从他口中能说出什么表达心意的话来。

　　苏遇此时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波澜不惊。他在心里默念着方才在比翼桥上向心中那个人告白的：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

　　这句话翻译自她最喜欢的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集“Les Fleurs du mal”（《恶之花》）。

　　他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