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钱衷一再次拜访中裕。

　　和上次进门就吃闭门羹的情况不同，钱衷一这一次算是被邀请过来的，车刚开进地下停车场，就有周崇凛的秘书过来接待。

　　这感觉，可比上次爽多了。

　　钱衷一带着王洋，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一路昂首挺胸来到周崇凛的办公室里。

　　周崇凛正在办公桌前处理着什么文件，听到声音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这就到了。”

　　“周大总裁说有事要谈，我不敢怠慢啊。”钱衷一官方客套地回了一句。

　　秘书前脚刚端上曲奇倒好茶水出去，钱衷一后脚就变了张脸，收起了正儿八经的总裁架子，开门见山地问周崇凛。

　　“你说你能帮我和颜颜复合，真的假的？”

　　周崇凛正在敲键盘的动作一顿，抬头。

　　“我没这样说过。”

　　“那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钱衷一心里着急，掏出手机要翻聊天记录，“你说，如果我和颜颜之间有什么需要沟通的、你能帮我。”

　　“帮你沟通，不代表帮你复合。”周崇凛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我也并不是在‘帮你’，我是暂且没物色到更好的人选，所以才希望你和表哥缓和关系。”

　　“别物色了，你不觉得我挺好的？”钱衷一大言不惭，“你表哥的性格你肯定清楚——除了我，他落谁手上都得受委屈。”

　　“呵。”周崇凛冷笑，摁下键盘上的Enter键，从办公桌上站起来，“那之前让表哥受委屈的人，是谁？”

　　钱衷一：“这是个……意外。”

　　“我要先问清楚，你和表哥网恋那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周崇凛从堆满了文件的大班桌间出来，来到沙发前坐下，“他们认为，表哥的网恋对象是你这事，是你为了离婚、故意下套让表哥钻的。”

　　“怎么可能！”钱衷一拍了下大腿，第一个否认，“这要是圈套的话，我为什么要奔现？

　　“我赶着去自爆吗？我又不傻。”

　　“我想也是。”周崇凛点点头，“所以，这就是一个误会？”

　　钱衷一叹气：“是啊，就是这么凑巧，这真的是个误会。

　　“我要早知道颜颜他是那个样子的，那我、我也不会……”

　　“哪个样子？”周崇凛追问，“你对表哥抱有成见，对吧？”

　　钱衷一长叹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之前确实是有。

　　“不只是对他，我对你们整个家族都有偏见。

　　“我囿于成见，当初因为气愤而昏了头脑，始终不愿放下成见了解现实。”

　　“说到底，这就是你活该罢了。自己创下祸，自己担着。

　　“现在，你赎罪的机会来了。”

　　周崇凛刚说完，一名男秘书推门进了来，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周总，您刚修订完的合同打印出来了。”

　　男秘书从文件夹里抽出还烫乎的合同，一式两份，分别放在两位总裁面前。

　　站在钱衷一身后的王洋满头雾水，弯下身子小声问：“钱总，咱今天过来是有合同要签的吗？”

　　钱衷一也不明白，疑惑地瞥了一眼周崇凛后，拿起合同：“什么东西？”

　　周崇凛并不打算解释，将他面前的那份合同反过来，一起推到钱衷一面前：“签。”

　　钱衷一更懵了，赶紧低头将合同上的内容条款默读一次。

　　读完他明白了，这是一份合作书，上面的条款都是能让钱周两家互惠互利的，没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在合同最后的盈利分成上。

　　一个项目的合作，周家要分去百分之八十的盈利，钱家只拿百分之二十？

　　说得简略一点，就是钱周两家二八分。周家赚大头，钱家嘛——赚个零头补贴一下人力物力，就差不多了。

　　“这……”钱衷一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分成，没写错吧？”

　　钱衷一尚未和周起颜离婚时，两家争的是五五和四六；离婚后，钱衷一第一次来中裕拜访带的合作书里，写的是三七。

　　现在好了，周崇凛直接砍到二八。

　　说什么不稀罕那块地不在意那个项目，其实还是在意的吧？是在意的吧！

　　“怎么？”周崇凛并不觉得哪里不合理，面不改色，“接受不了就算了，请回吧。”

　　说着就要收掉茶几上的合同！

　　“别别别！”钱衷一急忙按住合同，从西装口袋里侧掏出签字笔，“没说不签！我这就签、这就签！”

　　王洋大惊，企图阻止钱衷一：“钱总，您真要签啊？盈利咱拿百分之二十，那四舍五入不就是白干吗？”

　　钱衷一甩开王洋，唰唰唰地在合同上签字。

　　“二成就二成吧，少拿点没关系，就当给颜颜送彩礼了。”一口气签好两份，钱衷一将签好字的合同交给周崇凛，“可以了吗？”

　　“可以。”

　　周崇凛将合同转交给秘书，脸上似是多了几分笑意。

　　“钱总，早用这种态度面对现实，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发生了。”

　　“钱给你赚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钱衷一用指腹刮刮鼻尖，“然后呢，你要怎么帮我？”

　　周崇凛用右手食指拨开左手衣袖，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答曰。

　　“等。

　　“到时间了，我会喊你。你等会儿和我一起从办公室里走出去。

　　“你只有一次机会，记得要抬头挺胸、动作自然，切记不要左顾右盼。”

　　-

　　中裕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周起颜被方之遥亲昵地挽着手拉下车。

　　“哇，这里装修得好漂亮啊。”

　　刚踏进写字楼里，周起颜就忍不住感叹。

　　“我都忘了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还是舅舅在这里办公呢。

　　“印象里，好像没那么新、没那么现代的。”

　　“应该是重新装修过吧~”方之遥乐呵呵地应了一句，正要跟周起颜一块儿上电梯，又反应过来漏了东西，“哎呀！给崇凛的工作餐落车上了，我得拿去！

　　“颜颜你先上去吧，让秘书带你四处看看，我回去拿。”

　　方之遥急匆匆的，跟周起颜打完招呼就立马从电梯之间钻出去了，周起颜想拉他都来不及。

　　“诶——！”周起颜未来得及伸手，电梯门就已经关上了，“这个遥遥，总是莽莽撞撞的……”

　　虽然莽撞，但性格倒是直率得可爱。前一天还和表弟闹得要分房睡，一觉醒来又自己好了。

　　听家佣说，方之遥和周崇凛吵架从不过夜。

　　这样说一是一的作风，让周起颜非常羡慕。

　　要是哪天，他也能做到这么有气直出了，大概……大概他的性格会更加坚韧吧？

　　周起颜忍不住走神地想。

　　“少夫人是这样的。”负责下来接人的秘书小姐姐笑得眼睛眯眯，说话拉回了周起颜的注意力，“没关系，我带您上去就好了，司机还没走远，少夫人拿下东西很快的。”

　　周起颜也笑笑：“嗯，那麻烦你了。”

　　高级写字楼的电梯速度都蛮快，没用多久就到达了周崇凛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秘书领着周起颜往前走，周起颜边走边感慨：内部的装潢也好现代、好漂亮！论简约大气的程度，完全不输悠果那栋楼！

　　大概是要体现工作管理制度上的透明，现代的写字楼装修中，越来越爱使用透明隔音玻璃来隔开各个办公空间。

　　一道一道隔音玻璃墙都擦得锃亮如新，要不是有光线反光、玻璃上会映出倒影，那远远看上去、就跟没有阻碍似的。

　　周起颜感觉有点晕晕乎乎，跟紧了秘书小姐姐的步伐往前走。

　　“周总现在可能在忙，我先带起颜少爷到会客室里坐一会儿。”秘书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指示了个方向，“请往这边来。”

　　周起颜点点头，正要和秘书一块儿转过转角时，他看见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那间办公室是封闭不透明的，周起颜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他却清楚地看见，钱衷一从那间疑似是周崇凛办公室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一个转角上，透过好几道隔音玻璃、看在另一条过道上的场景。

　　因为距离太远，他听不见钱衷一和周崇凛交谈的内容；他只看到，两人站在办公室前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沿着走廊、朝着有电梯的方向离开了。

　　周崇凛还送了钱衷一一程。

　　钱衷一走到一半时，似乎察觉到了有视线跟随，突然回头朝着周起颜在的方向一望。

　　周起颜赶紧收回视线，走过了拐角。

　　“等、等我一下！”

　　他很慌乱，低下头三步并两步地往会客室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