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缺觉到产生幻听到程度了吗？

　　“乔铮！我跟你说，我现在他妈的手机只有百分之一的电了，我来找你了，我找不到你家具体地址，你不来接我，我只能露宿街头了！我在……”

　　话说了一半，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忙音声。

　　这个幻听好真实。

　　真实的就像是任斯钦本人的声音。

　　似乎在说来找他了。

　　谁来找他了？

　　任斯钦来找他了！

　　浑噩的乔铮猛然清醒，跑出家门。

　　这个小区的面积很大，单元楼很多，每一幢都有十多层，每一层都有几个住户，要是挨家挨户找人，可以找到小区拆迁。

　　任斯钦不确定乔铮听没听清他说的话，只能坐在小区内的长椅上面，幸好路灯照耀着长椅，长椅旁边有影子的陪伴。

　　任斯钦捏着黑屏的手机，对于自己刚才那通话没有半个字是重点的行为，颇为懊恼，现在能做的只有仰头看星星。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任斯钦苦中作乐地唱着，“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其实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风一吹，天空中开始飘洒毛毛细雨，毛毛细雨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成了绵绵小雨。

　　倒霉，真是倒霉。

　　任斯钦甚至不想躲雨，也不后悔贸然来这里的决定。

　　坐在雨幕里，任斯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跑向他。

　　那道步伐坚定的人影，就是他不后悔任何决定的理由。

　　任斯钦毫不犹豫地走向乔铮。

　　跟着乔铮回家后，乔铮找了一条干毛巾，揉搓着他的头发。

　　任斯钦眼神没有一秒钟离开过乔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乔铮说，“你也不知道小区有多大，要是我找错了方向，你怎么办？”

　　“我就去警察局待着，”任斯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跟警察叔叔说我走丢了，需要一个叫乔铮的人领我回家。”

　　乔铮盯着他的发顶说：“任斯钦，我给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没忘，我还记着仇。”

　　任斯钦扒拉着他的手，丢开毛巾，任由头发半湿半干，凑在他嘴边嗅了嗅，“你抽烟了？”

　　乔铮笑了笑，“只抽了一口就被你抓包了。”

　　“真难闻，不准再抽了，”任斯钦有点不高兴，“乔铮，我这次来是想给我们一次机会，但只有这一次，你听好了。”

　　两人都被雨水浇湿，谁也不比谁好过。

　　乔铮紧张地看着任斯钦，心里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任斯钦说：“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猜你的心路历程。”

　　“我……”

　　任斯钦抢先一步说：“你的父母厌恶同性恋，特别是你的母亲，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肯定用什么威胁你，她毕竟是你亲妈，你不可能不管她，我说得对不对？”

　　乔铮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无比了解他的人。

　　“他们让你不得不转学，不得不离开我，”任斯钦拉着他的手，让他也坐在沙发上，“但这些对你来说只是暂时的，你心里一点都不想和我分开，对不对？”

　　乔铮好像只会点头。

　　“可是你不想因为这件事耽搁和影响我，所以你故意给我说那些话，想表现得绝情一点，好让我长痛不如短痛？”

　　乔铮哑声道：“但我好像错了。”

　　“简直是大错特错，”任斯钦死死盯着他，“我说过，你真是低估我了，你更是低估了你自己，你也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

　　乔铮没有放弃过他们的感情，一秒钟都没有过。他只是在等，等他成长到足够强大，可以承担这份感情的全部责任，可以成为值得任斯钦喜欢的人。

　　任斯钦看着沉默的他，那股窝了太久的火气即将喷发。任斯钦说：“乔铮，你想得太多了！你肯定在想怎么配得上我之类的事，我告诉你，真的没必要，你现在已经足够好，也值得我喜欢！”

　　四目相对良久，乔铮哑声道：“之前有句话也错了。我说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我知道，你要是那么轻易放开我，你就不是我喜欢的乔铮了。”

　　任斯钦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抱住他。

　　“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过让我不要怀疑你的勇敢，”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任斯钦声音颤抖，“但这次你要是推开了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你选吧。”

　　“任斯钦。”

　　“你别说话！”任斯钦头埋在他的肩窝，“你要是真的勇敢，你特么就别放开我！有什么就一起面对！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很久很久，那我们面前这点困难算个屁啊！总有办法解决！”

　　话音刚落，乔铮紧紧抱住他，力道之大，就好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任斯钦，你说得对。”乔铮亲了亲他的耳廓，“我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很久。”

　　任斯钦眼睛红了，又咬牙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像呜咽的困兽，无声地诉说着自己遭受的委屈。

　　“你是老天派来折腾我的。”任斯钦说，“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想让我等多久？”

　　乔铮摸摸他的脸颊，真实的触感反而让他觉得不那么真实，好像在梦里。

　　乔铮说：“不会太久，但我不希望你等我。”

　　“我不等你，我他妈等谁！”任斯钦一拳砸他身上，“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一个自以为是的渣男，你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小爷我！”

　　“对不……”

　　“不准说对不起！”

　　任斯钦又是一拳，但力道不重，软绵绵的一拳没有杀伤力也不够解气，任斯钦揪着他的衣领，凶狠地吻住他。

　　乔铮躺在沙发上，任由任斯钦对着他的唇瓣啃咬，为了方便任斯钦“施暴”，必要时候还会配合地仰头。

　　任斯钦接吻没有技巧可言，全靠乔铮带着，一点点摸索。乔铮轻巧地撬开他的唇瓣，唇舌相抵，再熟悉地交触，之前错过那点时间好像被一个吻磨平，他们仍然默契仍然为对方怦然心动。

　　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变得炽热，彼此剥削着对方的温度，双手也在不停地探索。

　　乔铮吻到了湿咸的水珠，一睁眼就看见任斯钦闭着眼在哭，任斯钦怕被他看见似的，躲在他的肩窝处。

　　湿热顺着脖颈而下，打湿一片衣领。

　　任斯钦让他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被这样赤诚地喜欢着，被喜欢的感觉，一定能被感受到。乔铮心里百感交集。

　　“别哭了，”乔铮坐起来，任斯钦的四肢缠着他，“洗个澡睡一会，早上几点回去？我叫你。”

　　“我才来你就赶我走？”任斯钦咬他肩膀。

　　乔铮吃痛道：“我也想你能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但你忘了我们还有个共同的目标了？”

　　“我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的话，也不怎么办，”乔铮从来不说不切实际的话，“考不上的话，尽量在同一座城市，不在同一座城市的话，每个月一定要见一面……”

　　“停停停！”任斯钦鄙夷地看着他，“你太会计划了，我就谦虚谦虚。高考而已，我六月一定拿下他。”

　　“等我们都到了B市，我们可以租房子住。”乔铮眼里有光，“就我们两个，还有乔儿子。”

　　任斯钦顿了顿，“那你爸妈呢？”

　　“想过这个问题，”乔铮并不畏惧，“我不会因为他们是我爸妈而一直妥协。”

　　任斯钦没忍住又亲了他一下，还没等乔铮有何反应，任斯钦打了个很破坏氛围的喷嚏。

　　这让他们想起来，淋雨该去洗个热水澡。

　　洗澡不能一起洗，会出事，分开洗完，久违地倒在同一张床上，已经四点了。

　　任斯钦在飞机上睡那几个小时储存的精力已经被消耗完了，乔铮算了算时间，为他买了回程的机票。

　　“放心睡，明早叫你。”乔铮看着他说。

　　任斯钦不跟他客气，把人当枕头抱住，踏踏实实地入睡。

　　一夜无梦，任斯钦在潜意识里思考着要是被乔铮叫醒，该怎么揍他比较合适。

　　任少爷是有些起床气在身上的。

　　但是乔铮选择吻醒这个方式，让任斯钦连发火的余地都没有，脸红得像熟虾，第一次醒得这么彻底。

　　“我还没漱口！”任斯钦推他。

　　昨晚两个人都洗漱了才睡的，也没睡几个小时，口腔里残余着牙膏的薄荷味，在清晨时有别样的感觉。

　　乔铮手伸向被子里，任斯钦背挺直了些，不敢乱动了。

　　有个词语叫做“拿捏”，拆开来就是又拿又捏。

　　任斯钦揪着乔铮的衣服，低喘着气，耳根红得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