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霄的话让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季成仁有些为难地看着季成功，“大哥，不是我不同意，就是我这活计整天走街串巷的，一个大姑娘家，怕是太受罪了……”

　　季成仁说的不是假话，他们家那些家底，都是他们两口子多少汗水和辛苦换来，可能也就只有自己清楚。

　　“是呢，宵啊，婶子跟着你叔跑了这么多年，不能糊弄你，风来雨去的，你是个娃咧，咱好好读书，要是缺钱……婶子给你出！”袁小芳一拍桌子，“咱考一个比那个医科大学还好的大学！”

　　“你婶子说的在理。”季成功也说，“学费什么的你别担心了，好好复习你的功课。过了年就去学校报名。”

　　只有杨春红一直没有吭气。

　　知女莫若母。

　　更可况前几天季云霄都已经和她谈过了。

　　“我看，也没什么不好。”季振起突然开了口，“大妮脑子好使，不一定非得上大学去，她喜欢做药材就去嘛，行行出状元嘛，老二，你就带带她……”

　　季云霄没想到这一向糊涂的老爷子竟然帮着自己说话了，而且还说得这么在理。“二叔，我认得药材，也懂得一些药理，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自己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咱们可以自己制药……”

　　自己制药这事季成仁不是没有想过，他没有专业知识，也就是想想，现在季云霄这么一说，季成仁的心思又忍不住活泛起来。

　　季成仁还在犹豫的时候，就看见季家小五下了饭桌，冲到了里间拿出了一叠纸，“二叔，你看看，这都是我大姐写的！”

　　那一叠密密麻麻的药材药理功效方面的知识，都是这个寒假季云霄给几个妹妹设置的任务，季成仁看着看着就笑了，“我做药材这些年，没少被人坑骗，云霄，要是你真的明白这些，咱就妥了！”

　　“当家的，你的意思是……”袁小芳有些疑惑，出门前不是商量好，要资助大妮子读书么？

　　“谢谢二叔！”季云霄反应快，一下子就给季成仁的酒杯倒满了，“二叔我敬你一个！”

　　“……这孩子！”

　　……

　　一顿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伴随着那首《再回首》，季云霄的思路也有些飘远。

　　她是真的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吧。也算对这个世界的“季云霄”，对这个家有个交代。

　　至于跟着季成仁做药材这个事，季云霄心里想的是借助收购药材这个幌子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她一个人力量有限，有了季成仁这个“帮手”就会方便多了。

　　过了年之后，季家姐妹更加忙碌了，季云霄每天晚上都会在小药房忙乎一阵，之前存下来的原料不多，她只能简单地制作一些日常常备药品和营养液。

　　实验田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开春播种了。几个妹妹学习的劲头十足，季云霄很满意，开始给小兵们布置新的任务。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熟记身体的每一个穴位及功能，两人一组互相练习，我每天要检查！”季云霄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每天充实得不得了。

　　晚上的“检查作业”环节就很热闹了。

　　四个“新兵蛋子”排着队给季云霄“献艺”。

　　“老二你来按摩肩颈，”季云霄趴在炕上躺好，给新兵们分配任务，“老三你负责背腰，老三老四你来负责腿部。”

　　季家小六已经满月，胖乎乎的圆脸蛋上镶嵌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几个姐姐嬉闹，他张着小嘴呜呜呀呀，似乎也想着要加入。

　　“小六，你也过来给大姐按摩！”小五大声喊道，“你，你就给大姐按摩脑袋！”

　　杨春红抱着孩子笑着摇头，心里很是欣慰，她想着，自己这么多年受的罪吃的苦，也都是值得了。

　　杨春红沉浸在儿女双全的喜悦中，季云霄则在几个妹妹的服侍下昏昏欲睡。

　　名师出高徒，在季云霄的指导下，几个妹妹基础扎实，进步神速，这手下功夫于越发精湛，没过几天，季云霄已经很期待每天“检查作业”的这个环节了。

　　季成功一开始并不是很同意季云霄的想法，总觉得一个女孩出去抛头露面不是回事。

　　“爸爸，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你放心，就是，你得把那个自行车给我修修。”

　　看着劲头十足的女儿，季成功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杨春红拉着季云霄到了里间，满脸愁容，“你婶子那个人吃不了亏，你跟着你二叔做事千万当心。”

　　“妈，没事的，我不花他们家钱，我能自己挣钱。你就放心吧！”

　　杨春红还是不放心，偷偷塞给季云霄一叠钱，“这个你拿着，别跟你爸说……”

　　.

　　1991年的春天似乎一下子就来了，大年一过，天气一天一天见暖，过了初八，出门务工的人都陆续出门了，季成功在家摆弄着家里的自行车，过两天，云霄就要和二叔一起下乡做药材，这个自行车还是五六年前买的二手货，已经是到了风烛残年的程度。

　　换链条，上油，季成功用了小半天就把自行车修理好了，季云霄看着车子很是犯愁。

　　修车不难。

　　难的是季云霄并不会驾驶这种古老的“机甲”。

　　星际时代的交通与现在不同，交通工具除了便捷的星际列车，基本就是交通机甲，微型飞行器，这个还要靠着人腿作为动力驱动的古董，季云霄有些头大。

　　月光下。

　　季云霄趁着全家熟睡的功夫，偷偷在院子里练习车技。

　　这两个轮子的古老机甲看起来有些无从下手，但好在季云霄平衡能力不错，一个小时下来，她已经能够掌握平衡了，再加上身高优势，每当车子要倒下的时候，大长腿就可以支在地上，季云霄很快学会了驾驶自行车。

　　就是有个问题——这个自行车的车座子太硬了。

　　这要是骑一天的话，屁股还不得开花？

　　季云霄放好自行车悄悄回了房，一进卧室，四个妹妹齐刷刷地坐在炕边好奇地看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老二说：“你们别出声啊，大姐发癔症不能被吵醒……”

　　季云霄：“……”得，这还省得解释了。

　　季云霄若无其事地爬上炕躺下了，几个妹妹也就不吱声了。

　　第二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几个小家伙叽叽咕咕，季云霄一抬眼，她们又不说话了。

　　“哎，你们几个说啥呢？”杨春红虎着脸，“吃饭的时候不要那么多话。”

　　噗！

　　季小五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妈妈，我大姐昨天晚上又发癔症了！”

　　原来，季云霄曾经有过“梦游”的经历，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好像也是冬季，晚上大家都睡熟了，季云霄自己爬起来到院子里跑了好几圈，跑得一身汗又自己睡着了，第二天一问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当地都管这个叫“发癔症”。

　　所以，妹妹几个理所当然地把昨天季云霄的行为当作是“发癔症”了。

　　“可能这几天没睡好……”季云霄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往下说了。

　　按理说“癔症”的发生都是事出有因，原主这副身体应该是存在某方面的缺陷。

　　看来得给自己先配点稳定心神的药物了，季云霄想。

　　正月初十那天，季云霄跟着二叔上了路。

　　季云霄的自行车现在装备挺“豪华”的，杨春红手巧，给车座子缝制了一个棉座套，骑上去舒服多了，三角形大杠的空间也被利用起来，杨春红给车子装置了一个三角形的布兜子，里面装着烙饼和鸡蛋，那是季云霄这一天的干粮。

　　“云霄，咱们先去东边的江庄，那边有几家是我的老主顾。”季成仁骑的车子是个带斗的三轮车。

　　这种三轮车现在在二井村也是独一份，季云霄等着车子跟在后面，想起原来自己的那个飞行器，也是这样一个带斗的——和这个三轮车有的比。

　　可惜，她是真的不懂得机甲，要不可以考虑自己改造一个来。

　　二井村附近的村庄，景象都差不多，远处山影绰约，近处是一马平川的麦田，越往东走，季云霄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很多地块是没有麦苗的。

　　“二叔，他们这边怎么不种庄稼？”

　　季成仁指着一边的空地，“江庄这边的地，碱性大，种麦子产量低，他们有的家就种了别的。现在还没到播种的时候。”

　　季云霄似乎明白过来，“……他们种药材？”

　　“对，所以我收药材就是这一片来的多，不过咱们这是小本买卖，是能捡别人的剩，听说他们这种的药材有省里来的大厂子来收。”

　　大厂子？

　　将来我也要有个大厂子。

　　心里想着事，脚下就有些没准，再加上季云霄对自行车的驾驶熟练度远远不够，就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小土块，车把一个摆子，就撞上了前面季成仁的三轮车。

　　咣当。

　　季云霄车子摔倒了。

　　季云霄屁股着地，摔了一个实在。

　　人还没有爬起来，就听到一阵笑声。

　　“哥，哥，是那个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