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曜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我与仙友倒是十分有缘。”

　　二人相视一笑。

　　凌九曜朝四周望了望，然后问道：“为何这天界会有如此一片荒凉之地？”

　　祁玉往前走了一步，向凌九曜凑近了些：“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里就是当年创世神身陨之地，此处的生灵感念其恩德，为他的死感到悲痛，于是自发献出生机，随创世神一同而去。”

　　凌九曜不免惊讶：“这背后居然还有这般动人的故事。”

　　他用手轻轻拂过一朵梨花，目光游离，不知其心中所想。

　　祁玉见状问道：“话说你是为何来到此地的？”

　　凌九曜嘴角一抽，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这不刚飞升没多久，不知道规矩把天君的儿子给打了。”

　　“原来你才刚飞升啊？”祁玉笑着问。

　　凌九曜点了点头。

　　只见对面的人眨了眨眼睛，然后颇为惊讶道：“所以他们说的那位飞升就使天界出现异象的人是你吗？”

　　凌九曜倒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但还是点头认了下来。

　　祁玉低笑一声：“倒也算是个人物，我在天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这里掀起这么大波澜的。”

　　凌九曜敏锐的抓住了他话语里的信息：“既然仙友在天界呆了有一段时间，又怎么会犯错到这寂灭之地来？”

　　祁玉想了想，给了凌九曜一个理由：“我也和你一样， 惹了不该惹的人就只好到这寂灭之地来避避祸。”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

　　凌九曜拂去肩头的一片花瓣，道：“那也总得找个居所吧。”

　　祁玉指指身后，满眼望去皆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木，目光可及之处，连个屋顶都没有，哪像是有人能住的地方。

　　凌九曜笑道：“现成的没有，那总可以造一个。”

　　祁玉有些兴致，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造一个？”

　　凌九曜摩挲着手里的铜钱，自己虽然飞升，对这仙术却是一窍不通，方才和宋与熙那场比试算是侥幸。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天界里的仙君们都是在凡间修炼后飞升上来的，他一个凡人居然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死了之后上来的，不懂得这些术法也算是正常。

　　他一抬头，十分诚实的告诉对方：“说来惭愧，我对这法术就跟一张白纸一样。”

　　祁玉问道：“怎会如此？”

　　凌九曜大大方方的告诉了他自己飞升的经过。

　　果然，祁玉听完后难掩惊讶。

　　“阿曜竟是以这凡人之躯踏这仙君之位，机缘着实令人羡慕。”

　　凌九曜摇头笑道：“可惜我这个刚飞升的仙，现在跟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这样回着话，连祁玉对自己的称呼变得都未察觉，而祁玉也十分自然的改了口，仿佛他唤了这个称呼很久一样。

　　二人皆为感觉出祁玉叫的这一声“阿曜”有些亲昵。

　　祁玉笑道：“这个简单，我虽不是什么神仙大能，但也能教教你怎么使出法术。”

　　凌九曜感激道：“那便多谢了。”

　　“其实这个也简单，不过是用灵力把你心中所想展现出来而已，如今阿曜身上已有仙骨，灵力自然不是问题，就是看你如何把这些灵力凝聚成你想要的东西。”

　　“就这么简单？”

　　祁玉微微颔首。

　　凌九曜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始。

　　祁玉也理解他，干脆给他做了个示范，指着自己的左眼笑道：“我这眼睛的颜色是天生的，虽然在这有着诸多新奇事情的天界里并不算奇特，但也总觉得还是和他人保持一致好。”

　　“就比如我现在想让它也变成黑色，就只需用灵力做个遮掩。”

　　他话音刚落，指尖处就弥漫起一层黑色的烟雾，缓缓覆上了他的眼瞳。

　　“阿曜不如从简单的试起，比如隔空取下一朵花？”

　　凌九曜颔首道：“好。”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祁玉所说的灵力，往旁边看了看，手指微微一动，一朵开的正盛的梨花就飘到了他的手中。

　　凌九曜指间夹着那朵花，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喜悦：“这般经历，倒是以前从未有过。”

　　他把这花托回枝头，对祁玉笑道：“多谢。”

　　祁玉摇头道：“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还是阿曜你自己领悟得快，不必谢我。”

　　凌九曜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祁玉的左眼，颇为认真道：“其实也不必在意自己与常人不同，旁人的目光不过浮于表面。”

　　祁玉心知他说的是自己的眼睛，对凌九曜突如其来的宽慰度不免讶异，但还是应道：“我并非在意旁人，只是自己想这么做罢了。”

　　凌九曜想着自己与他才是第一次见面，说得多了反而会逾越，便止住了话头。

　　此时一道传讯灵符缓缓向这边飘了过来，稳稳地落在凌九曜肩头上，道元真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仙友，天君说，考虑到你身份特殊，如今寂灭之地生机已复，不如就将此处予你成为洞府。”

　　“至于这位，”传讯灵符对着的人改为祁玉，明显地一顿，“也在这里定居。”

　　这下凌九曜不理解了，看祁玉的模样像在天界待的时间挺长，怎么就随随便便给送到了这寂灭之地来？

　　祁玉倒也不在意，对着传讯灵符点了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传讯灵符随即化为一道青烟消散。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凌九曜率先开口道：“听天君这么安排，我二人日后便是邻居了？”

　　祁玉笑道：“好像是的。”

　　凌九曜走到一旁，往一棵树上敲了敲，略有些嫌弃道：“这里除了树还是树，如何搭建起一座洞府？”

　　“既然我们二人都得待在这里，不如一起修一个？”

　　祁玉真心发问，凌九曜也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二人就地取材，不过半日便搭出一个住所，而祁玉也教会了凌九曜怎么熟练地使用灵力。

　　“现在阿曜可真真正正称得上是成了仙的人了。”

　　凌九曜攥着铜钱，正想应一声，却感觉手中钱币开始发烫，下一刻便如离弦之箭飞向祁玉。

　　铜钱在祁玉四周飞旋着，时而凑近，时而远离，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祁玉往旁边躲过去了些，然后看向凌九曜：“阿曜的这法器怎么突然不听你使唤了？”

　　凌九曜这边也在尝试着叫回铜钱，无奈道：“这东西有灵性的很，突然这样我也没料到。”

　　他话还没说完，铜钱终于听他的话，乖乖飞了回来。

　　只见它在凌九曜旁边上窜下跳着，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灵宠，弄得凌九曜有些云里雾里。

　　“你这是想告诉我什么？”

　　铜钱跳的更厉害了。

　　不过即使他想说，奈何也没有一张嘴，只能不停地在凌九曜身边乱窜。

　　此刻铜钱无声地呐喊着：“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你当初要救的那个人。”

　　听不到他内心所想的凌九曜毫无反应。

　　铜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为什么他刚一苏醒，就看见这两个人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铜钱拼命地搜刮着脑海里的记忆，只能想起自己在凌九曜身边陷入了沉睡。

　　它出声唤了一声陨天，对方竟是和他一样一问三不知，铜钱只能放弃。

　　凌九曜看着那搭建起来的几座木屋，觉得有些好笑。

　　原本他不过是一个凡人，在战场上厮杀丢了性命，到了阴曹地府以为自己会转世投胎，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这天界落了根，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在想什么？”祁玉的声音唤回了凌九曜的思绪。

　　凌九曜叹了口气：“就是想知道自己怎么会飞升而已。”

　　祁玉沉吟道：“执着于有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倒不如相信一个‘既来之则安之’。”

　　凌九曜低笑一声：“说得也对。”

　　——

　　他这日在天界里随处逛着，见到一个人觉得十分眼熟。

　　他叫住了对方：“宋小仙君？”

　　宋与熙一愣。

　　“见鬼，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

　　凌九曜笑道：“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别这么冷漠嘛。”

　　宋与熙冷哼一声：“没想到你居然和那个人相处的挺好？”

　　“谁？祁玉？”

　　“自然是他。”宋与熙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凌九曜思索了片刻，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凑过去问道：“何出此言？”

　　宋与熙仿佛大发慈悲般跟他解释道：“他啊，是个从星棋里走出来的神，也不知道在这世间存在了多久，之前我父君问他他也不说，无礼的很。”

　　“不过他也是可怜，体内居然还有一半魔气肆虐，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简直是个怪胎，没想到你还能和他安然无恙地住在一起。”

　　凌九曜敛起神色：“那是不是这样他会十分痛苦？他上一次失控莫非就是在我飞升的那天？”

　　他想起了刚见到祁玉时他身上的伤。

　　宋与熙轻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换你体内气息紊乱，你看你难不难受。”

　　“说起来也巧，他刚好是在你飞升之后出世的，难不成你俩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凌九曜下意识否认道：“怎么可能？”

　　宋与熙难得认真了一次：“虽然目前他没对你怎么样，但你还是小心些，免得到时候还要天界给你收尸，毕竟他连我父君都敢伤。”

　　凌九曜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再走那边可就不是天界了！”

　　“我四处转转。”凌九曜应了一声。

　　见他走远，宋与熙便朝着身后微微一点头，然后离开。

　　角落里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影，不似和凌九曜在一起时的随性，眼神凌厉得吓人。

　　他摩挲着手上的金色指环，垂下眼眸，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凌九曜说道：“若是惧了，最好还是离我远些。”

　　“我也不想伤害你。”

　　祁玉抬眼，左眼瞳孔开始弥漫起银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