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冬看到她谨慎的模样，反而放下心来。

　　她将杨志福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我外公给我的东西，你应该见过的。”

　　孙奶娘眯着眼看了一下，瞬间挺直了脊背，她自然是见过的，这是杨家老太爷一直好好保管着的一枚印章，他很珍惜，轻易不会交给外人。

　　孙奶娘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顾云冬片刻，这般看来，倒是确实和杨老太太有几分相似。

　　她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相信表小姐，有什么问题，表小姐尽管问吧。”

　　邵青远给了她一颗药，“先把这个吃了吧，这药能让你喉咙舒服点。”一会儿说的话可能有点多。

　　“孙奶娘不用紧张，我问的问题不算多隐秘。”顾云冬笑着说道，“我想知道，当年的任老爷，身边是不是有位姓常的妾氏。”

　　常氏？？

　　孙奶娘蹙眉，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老爷总归就两位妾氏，一位还是夫人给他抬的，另外一位是他自己纳的，两人都不姓常。”

　　任县令在女色上面并不十分热衷，倒是少爷……

　　嗯？？

　　孙奶娘一怔，猛地抬起头说道，“老爷的妾氏里并没有姓常的，倒是少爷，曾经纳了一位常姨娘。”

　　顾云冬眸子一亮，“那常姨娘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常姨娘人不是很高，说话轻声细语的，长得什么模样我不太记得了，印象当中眼睛挺大的，对了，她的耳朵特别小。我记得当初少爷还说过，他就喜欢常姨娘的小耳朵，看着很精致。”

　　孙奶娘到底年纪有些大了，再加上那么多年过去，还是一个平日里不常见的人，模样自然十分的模糊，只能记住几个特征。

　　耳朵小？

　　顾云冬眸子微眯，那就是她了。

　　昨儿个站在毛县令面前的常姨娘，因为角度的关系耳朵正好对着她，确实是小巧玲珑的，个子也不太高，和孙奶娘说的，能对得上。

　　“你知道当年常氏是怎么成为任少爷的妾氏的吗？”

　　“知道。”孙奶娘点头，“当年这个事情在府上还闹得挺大的。”

　　“怎么说？”

　　“这常氏的家是在距离这里有些路程的大马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常家穷，常氏的爹娘又是个混不吝的，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风评很不好。常氏还有位兄长，比她大了五六岁，都快二十了还没说上亲，人人都说那位常兄长要一辈子打光棍。”

　　同样二十了才说上亲的邵青远，“……”有被内涵到。

　　孙奶娘没注意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常氏的爹娘就想着，常氏长得好看，到时候把她嫁出去，让人家多出点彩礼钱，正好可以给她兄长说亲。谁知道看中常氏的人多，可一打听常家的情况，一个个的就不乐意了，尤其常家要的彩礼钱还不少。”

　　孙奶娘叹着气摇摇头，语气里还有几分怜悯，“这样的人家，就是我，我也不乐意。要是娶了常氏，说不准还得供应一家子吃喝，被人趴在身上吸血。所以，这常氏过了十五六还没找到人家嫁出去。”

　　第1865章 常氏很惨

　　“常氏嫁不出去，常家爹娘也很恼火，后来不知道听了谁的主意，说要把常氏给卖了给人当丫鬟。”

　　可常家爹娘去根本就没打听清楚那户买了常氏的人家底细，人家说是行商到这边做生意，不是本地人，他们也相信了。

　　结果那买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打着行商的主意收罗女孩子，他们是青楼的人。

　　常氏原本对做人丫鬟并不排斥，她在家里也从来都是干的最多吃的最少的，去人家府里当丫鬟，只要认真做事，说不定得了主子的青眼，还能吃上一顿饱饭，也不用被爹娘和兄长打得半死不活的。

　　可谁料到才出狼窝又进虎口，她被人带离了家乡，来到了安宜县，进了青楼。

　　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彷徨绝望。

　　任家少爷，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常氏接待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大少爷。”奶娘叹气，“大少爷其实人不错，但自命风流，喜欢喝花酒。偶尔会结伴去寻乐子，就这样认识了常氏。”

　　顾云冬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不叫自命风流，这叫……嫖吧？

　　不过这种事情，在这样的年代实属正常，那些个文人不都喜欢宿在青楼激发灵感才能写出好诗词吗？

　　“后来呢？”

　　“后来啊，常氏知道大少爷的身份，大概是想抓住救命稻草吧，求大少爷救她，还说愿意做牛做马的报答大少爷。大少爷怜悯她身世可怜，又确实喜爱她那性子，再加上他毕竟是常氏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便答应了。”

　　顾云冬和邵青远对视了一眼，做牛做马的报答任家大少爷啊……

　　报答是报答了，就是，和她说的背道而驰。

　　孙奶娘，“这事当初在府上闹得挺大的，大少爷是县令家公子，想要纳妾，多的是良家女子，何必纳一个青楼来的妾氏？不说他被人笑话，连带着整个任家都要被人笑话。可这大少爷就跟中了邪似的，差点和家里闹翻了。”

　　最终，任县令和王氏还是答应了。

　　任少爷的后院里，便多了个常姨娘。

　　“要说这常姨娘也确实有些本事，大少爷纳了她后，一直圣宠不衰，三天两头的往她院子里跑。”

　　不过后来孙奶娘跟着杨鹤的娘嫁到了杨家，对任家的事情知道的便少了。

　　顾云冬若有所思，半晌后抬起头来，“那任家出事的时候，这位常姨娘哪里去了？”

　　“当时府上一团乱，我也没仔细打听。只是后来任家男丁都被判斩首，女人被流放，至于常氏……我听说她得知大少爷被斩首后，一时难以接受，在牢房里自尽给大少爷殉情了。”

　　那会儿她听到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误会了常氏。

　　她原本以为这常氏是个狐媚子，勾搭的大少爷天天离不开她。

　　没想到却是个痴情女子，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最终竟会有这样的举动。

　　回忆起往事，想到当年人家的惨状，孙奶娘禁不住抹了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