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在激烈的战斗中抽空思考。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像斗兽了，面罩怪人将他在鲍尔斯酒店的十三层捕获，带到了这个雪白的迷宫里，给他注射了强化的药剂，然后发疯一样地折磨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这样做是在做给谁看？最重要的是，所谓的猫头鹰法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在不间断的打斗中，爬虫药剂带来的疼痛渐渐退却。

　　蝙蝠侠发现自己在盯着其中一个人的断臂。那只血淋淋的断肢就这么随意地被抛在地上，在他们战斗时被不小心甩来甩去。而这个失去肢体的人表现的更加糟糕，随着每一次进攻，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被击中，滚烫的血液总会从创口涌出，泼洒在他的脸上。蝙蝠侠不知道自己的瞳孔正在颤抖，不知道自己正在用力地呼吸、不自觉地吞咽，也不知道一些头套怪人正在发出簌簌的笑声，不知道更多的人正在这个房间的顶上嬉笑、观赏。

　　比嗜血的欲望更强烈的，是无尽的饥饿。

　　*

　　罗宾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知道自己被至少两把武器贯穿了，凯夫拉无法精密保护到身体的每个部分，因此关节处也成了凯夫拉穿戴者最脆弱的地方。那些穿得像变态的家伙一言不发地从楼梯上跳下来和他战斗，追逐他，最终把他追到了这个教堂里。

　　基督他妈的耶稣。

　　一个建在酒店十四楼的教堂。

　　就好像这整个酒店和黑衣人的怪事还不够诡异一样。

　　无论如何，迪克在被挂在墙壁上时确实感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幽默，如果说他没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死去，那就是在说谎。每个超级英雄，或者超级英雄的学徒——布鲁斯会以最大的力气来反抗超级英雄这个称呼，但迪克不在乎。艹他的，他都快死了，他有权决定布鲁斯能不能接受几个亮闪闪的称呼——都想过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死亡。

　　有可能是在追逐恶棍时中了埋伏，被残忍地殴打致死；有可能是在抓捕罪犯的路上被条子中不讲理的一些人逮住，被抓进监狱，然后被里头的恶棍们揍死（迪克听说过一两个超级英雄被抓紧监狱后反而死掉的故事）；还有可能是在好不容易退休之后被长年累月受的伤拖死。迪克·格雷森不喜欢以上任何一种死亡方式。如果他有的选，他希望自己能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在全世界最豪华的酒店顶楼，在漂亮女孩的环绕下死去。

　　然而这就是他最终能得到的——一场诡异他妈的能上城市灵异秀的死亡。

　　所以当他睁开眼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希望天堂能像样点。”当他意识到自己还待在一个比较黑的环境里时，他说了第二句话：“也行吧，那我希望地狱能像样点。我总是对恶魔女孩有点想法。”

　　然后他就被扇了一下。

　　他得说，这个扇在脑门上的巴掌并没有那么疼，随后而来的柔软的亲吻就更好了。迪克睁开眼睛，在熟悉的香味里看见了自己年轻的“养母”。韦恩庄园的女主人正挑着眉毛从上而下地注视着他，眼睛里还带着点红血丝。“臭小子！”她骂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我还活着？！”迪克震惊地说。

　　“你好得像新的一样。”詹妮弗胡乱薅了薅他的头发，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迪克环顾四周，他先是注意到自己正在一辆车里面，很可能是布鲁斯最近才弄好的可以自动驾驶的蝙蝠车，或许是阿尔弗雷德派来的后援；然后他注意到詹妮弗手上抓着的还在散发金光的那把传说中的武器，而一对翅膀正在她背后渐渐生成。“酷！”他说，“你真的出来战斗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的。”詹妮弗摸摸他的脸，从车里走了出去。“用你老玩的游戏来比喻，我治好了你身上的大多数伤口，也控制细胞给你回了点血，但你还处在失血过多的状态下，知道吗？这辆蝙蝠车会把你带回蝙蝠洞，阿尔弗雷德在那里等你。你得去好好养伤。”

　　“布鲁斯——”他叫道。

　　“我会去把他带回家。”詹妮弗说。

　　迪克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安心。他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一个未成年人来看待，而总是希望自己能像布鲁斯一样独当一面，成为一个让他骄傲的儿子，一个让城市骄傲的英雄，一个有用的人。但此时此刻，在经受过生死考验后，他也无法否认在有后援时感到的安全和被保护。“要小心。那些家伙......他们不是正常人。”他最终说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是正常人了？”詹妮弗在车门关上前问他。

　　迪克在闭上眼休息时露出半个微笑。

　　*

　　蝙蝠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对血食的渴望已经占据了他大脑的每个部分，现在他全靠意志力在和这个念头进行对抗。敌人的进攻越来越急，四个面罩怪人倒下后，又有四个被放进场中，进行补充。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听到更多窃窃私语。

　　“你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座城市吗？”

　　“我们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每一道阴影里。”

　　“你希望有一个光明骑士来拯救哥谭？你觉得这座城市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觉得被送进黑门和阿卡姆的罪犯代表着什么吗？你认为你在胜利？你认为你还是法律的朋友？什么是正道？什么是正义？你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吗，布鲁斯·韦恩——？”

　　“闭嘴！”蝙蝠侠在将一个面罩怪人甩到墙上时咆哮道。

　　随着他的崩溃，更多敌人围了上来。他们脸上戴着的面罩好像变成了真正的猫头鹰，围着一只扭曲的蝙蝠四下飞舞。那瞪圆的眼睛显得如此怪异、如此恐怖，好像俯身在城市上空的阴影。他们跳跃着逼近，他们高高举起武器，但他们的进攻没有真正成功。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他们都听到了一声不详的闷响，钢筋在被掀开时发出的怪叫，撞击，以及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

　　然后是一道从整个建筑顶上一路劈至地面的金光。

　　这道光柱是如此恢弘，以至于所有还在战斗着的人们不得不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蝙蝠侠抬头，他先是看到了破碎穹顶上正在四下逃窜的戴各色面具的人，这些人恐怕就是袭击者们口中的“猫头鹰法庭”、“城市的主人”；然后他看到了仿佛被什么力量袭击了的，全部倒伏在地上的头套怪人；最后，他感觉到了那种联系的重新延续，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从豁口之外向内窥探。她以巨大的翅膀飞在空中，长矛在她手中闪耀，像金色的太阳。她张开双手，网状物体从四面八方延展过来，将还在逃窜的蒙面人朝中间挤压，全数笼罩在了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