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家里?”

　　今天是周日，明天康灼有早课，他按理应该回学校住宿的。

　　权化辰刚把问题问出口就想到了什么，改口问康灼：“你现在在哪里?”

　　康灼磨磨蹭蹭没说话，只给他发了一张床的照片，灰白色调的寝具，一看就是权化辰的床。

　　权化辰早上临走前整理好的床铺，此刻被拱出一双长腿的形状。

　　中午临走前权化辰说的那番话只是开玩笑，他没想到康灼竟然真的一个人去了他的卧室，躺在他睡过的大床上。

　　权化辰的喉结动了动，再开口时声音哑了不止一个度：“这么早就上床了?在我床上干什么坏事呢，嗯?”

　　突然，秘书一个急刹车，权化辰差点把脸怼上前座，他用手挡住话筒，压低声音对秘书森然道：“几个月不见，车都不会开了?”

　　秘书连连道歉，冷汗都下来了。

　　康灼自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也没把权化辰的话往“那”方面想，很天真地回答：“在看你的照片啊。”

　　权化辰那边刚杀气腾腾训完秘书，转眼就眉眼带笑地怂恿单纯过头的恋人：“你也发到ins上去，我给你点赞。”

　　康灼抱着权化辰的枕头，缩进被子里：“我不发，我一个人偷偷看。”

　　权化辰心软得一塌糊涂，可前面不远处就是公司了，他在国内停留了四个月，堆积了太多的工作，魔鬼般的加班生活就从今夜开始，但权化辰不想让康灼在他们分开的第一个晚上就忧心忡忡地睡不好觉。

　　于是他撒谎说：“我到家了，今天坐飞机有点累，不跟你视频了，我们明天再见。”

　　“好，那你早点休息。”康灼没有怀疑，和权化辰说了再见后就挂了电话。

　　就像权化辰不想让康灼知道自己加班的辛苦，有些事康灼也没有告诉权化辰，比如就在权化辰离开后的第二个周末，康世成难得回家，还没跟康灼说几句话，就接到了尹杰的电话。

　　康世成上个月被提拔为副厅了，尹杰打着祝贺的名义邀康世成和康灼出来吃饭，顺道两家聚一聚。

　　权筱一家一直很照顾康灼，康世成表面上看着不近人情，但别人对他的恩惠他记得很清楚，尹杰说要聚一聚，康世成立刻答应了，还表示他来请客。

　　康灼起先很担心他们是要告诉康世成自己和权化辰谈恋爱的事，但后来发现他们似乎并不知情。

　　饭桌上，权筱和尹杰同康世成大都在聊工作上的事，吃得差不多以后，权筱就叫尹东凡和康灼拿着果盘去一边“交流学习”，康灼觉得很不自在，但还是照做了。

　　三个人在大桌上边喝酒边谈论新药入医保的事，康灼和尹东凡就在小桌子上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尹东凡一个人自说自话，说自己最近加入了学生会，非常忙，不能经常来找康灼了，叫康灼不要生气。

　　康灼听得莫名其妙，没有理他，倒是康世成听到这话说了康灼一句：“不要太任性，他忙一点也是为了你们以后更好的发展。”

　　康灼立刻就想告诉他，自己和尹东凡已经分手，但权筱先一步对康世成道：“哎呀alpha多照顾omega不是天经地义嘛，让他们自己来吧，我们就别插手了。”

　　康灼看了权筱一眼，没再说话了。

　　尹东凡似乎知道康灼生气了，不敢再提感情上的事，开始把话题往学习上引，问他怎么准备英语四六级。

　　这顿饭康灼吃得很累，但是晚上权化辰问起来时，他一个字也没说。

　　康灼知道，权化辰总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他，都是他故意用信息素引诱的结果，如果他们没有那么高的匹配度，康灼根本不会看上他。

　　他老是对康灼说：“不要这么草率地做决定，再仔细考虑考虑，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在一起。”

　　每次康灼毫不犹豫地说就是要他，权化辰表面上很高兴，其实就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觉得康灼只是小孩子意气用事，康灼怎么说都不能让他完全信服，像是随时准备接受分手。

　　康灼在一次次的挫败感里意识到，他为权化辰做的太少了，爱意有时候是没办法通过语言传达的，他必须做点什么，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凝成坚固的实体送到权化辰手上。

　　但其实康灼最近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光是实验室的任务就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最近实验室获得了一批珍贵的研究样本，其中有一种叫做“Abotailinae”的爱玻蛾新亚种，由于它们有着类似彗星的长尾巴，所以被命名为爱玻彗尾蛾，这是研究人员在国家南部热带雨林发现的新物种，第一时间送到了A大的生物实验室进行研究。

　　爱玻蛾一直以来都是腺体学家的重点研究对象，因为它们有着与人类腺体相似的分类机制，它们体内所含有的特殊物质对治疗某些人类腺体疾病有奇效。

　　康灼的工作就是把得到的两只爱玻彗尾蛾进行分类，原本是很简单的任务，但半路却出了问题。

　　和人类相同，爱玻蛾根据腺体内信息素受体的不同分为SABC四个种类，其中S类极难找到信息素相适配的配偶，匹配率在20%以下，即能找到匹配度在50%以上配偶的概率只有20%。C类普遍对各类信息素接受良好，匹配率在80%以上，AB类适中，匹配率分别在40%和60%上下。

　　仅仅是信息素分类工作而已，哪怕是本科生也能轻易完成，康灼很快就把其中一只雌性爱玻彗尾蛾划为了A类，但是剩下的一只雄蛾康灼却迟迟没能下结论。

　　在显微镜下，这只雄蛾有着明显S类的信息素受体分子，但是康灼在进行匹配度泛测时，发现它的信息素竟然能和90%以上的雌蛾信息素适配，且匹配度都不低。

　　康灼起先以为是自己哪一步实验过程出了差错，然而重复进行了好几次实验之后，得出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导师刘铭工作太忙了，康灼不想拿这个小问题打扰他，于是就去找了实验室里的博士大佬蔡桐。

　　蔡桐仔细看了他的实验报告和数据，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视线意味深长：“你要不要试试精测?”

　　康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信息素分类测试中，通常用泛测就能确定分类，不过泛测只是将被测样本分别与SABC四类信息素中随机抽取的10到20种异性样本进行匹配。

　　精测顾名思义，抽取更多的样本进行更为精细地测试。而如果精测之后，这个S类雄性爱玻彗尾蛾的信息素依然能达到B类甚至以上的匹配率，那将是腺体研究的一大新发现，腺体界一直以来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对所有omega毫无副作用的全能发情抑制剂或许就能够实现了。

　　康灼接过报告的手有点抖，他干咽了一下，郑重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