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去周境的领地，但在这之前，郁芒还要先回一次家。

　　他成熟期结束的事情，家里已经知道了，但做父母的对自己的幼崽一向不放心，非要让他回去一趟。

　　长川在手机里对儿子说道，“咱家还是很讲道理的。要么你回来，要么我们过去，你选一个。”

　　郁芒：“……”

　　“我回去吧，”他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家爸妈操心惯了，“你俩别来了，上次我爸喝醉酒，差点破坏城市交通，你当心上了人类社会黑名单。”

　　长川猝不及防被儿子揪住黑历史，偏偏还不能反驳，只能挂完电话去找老婆安慰。

　　.

　　既然答应了父母要回去，郁芒很快就跟公司沟通好了，也收拾了行李。

　　他跟周境现在算是半公开的关系，公司，队里，乃至娱乐圈里一些走得近的熟人，都知道了他跟周境是一对。

　　但这绝不包括他的父母。

　　郁芒还没想好要怎么把周境带回去呢，他爸妈向来开明没错。

　　但是郁洺喜欢上一个孱弱的人类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他再带回去一个可以给全家当祖宗的周境……

　　到时候他爸妈该叫周境什么。

　　是尊称一声前辈，还是亲亲热热当成“儿婿”。

　　郁芒想了想那画面，就觉得嘴角抽了抽。

　　他本来还怕周境会不高兴，犹豫着想，如果周境很想跟他回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父母那里，他来挡。

　　但周境却主动说，这次他就不跟着回去了。

　　他看着郁芒，神色淡淡，也说不上高兴，甚至有些清冷。

　　“我跟你们云市的妖有点过节，这次就不去了，”他说道，“何况，你应该也没想好怎么跟父母介绍我。”

　　郁芒顿时觉得心里一揪。

　　他坐在周境腿上，毛绒绒的尾巴还没有收回去，轻轻晃着去勾周境的手腕。

　　这习惯，跟他弟弟一模一样。

　　但偏偏无论是人类还是混血妖怪，都吃这一套。

　　他不安地问周境，“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他摸不太准周境是为什么不高兴。

　　是不想他离开。

　　还是因为他没有在家族里承认周境。

　　他抬头亲了亲周境的下巴，难过道，“我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去，我只是想先回去打个预防针。”

　　他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说自己的计划。

　　他先回去几次，旁敲侧击给他爸妈洗脑，再给他爸妈夸夸周境多好。

　　反复几次。

　　估计他爸妈心里也有数了，他就能带着周境回去过年了。

　　“真的，”他主动地亲亲周境，像小猫露出柔软的肚皮，“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也可以一起走。”

　　周境搂着郁芒，听着自己年轻的爱人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得认真，本来冷淡的神情又渐渐柔和下来，也绷不住一张严肃的面孔。

　　他摸着郁芒的尾巴，“我不是在逼你要回去坦白。我并不在乎。”

　　他又不是人类，去执着一个名分。

　　要是换作从前，他也才初出茅庐，刚打下属于自己的领地，他没准会直接把郁芒抢走，根本不会管什么家族，什么血亲。

　　他会直接把郁芒藏到巢穴的最深处，用柔软的羽毛织成细毯，用瑰丽漂亮的宝石作为点缀，让郁芒永远只能在他的巢穴里婉转承欢，等待他的归来。

　　想到这儿，周境的手指从郁芒的脊骨上轻轻划过，停在了郁芒的后颈上。

　　小猫的后颈一向敏感。

　　即使换作人形也一样。

　　周境轻轻捏了捏，郁芒的身体就窜起一阵酥麻。

　　“痒。”他靠在周境肩上说道。

　　周境却不放开他，指腹在后颈那块柔嫩白皙的皮肤上摩挲。

　　“你会按时回来吗?”周境问道，“你答应了我，说你十三号回来，那就要守信用。”

　　不要再骗我。

　　跟我说会回山上来看我，却让我在紫藤花下空等了一年，又一年。

　　他低头注视着郁芒，金色的瞳孔收缩着，看上去冷酷又锐利，像质地坚硬的宝石。

　　“如果你没有按时回来，”周境吻了吻郁芒的额头，眼危险地眯了眯，“我可能会去把你抢回来。”

　　他已经容忍那对夫妇把郁芒带走一次了。

　　绝不会容忍第二次。

　　郁芒没听懂周境话语下潜藏的深意，也没觉得紧张。

　　周境就是会占有欲过剩。

　　这也算是大妖的通病了，在你死我活的时代活了下来，对于自己的领地总是睚眦必较，更何况是爱人。

　　他安抚地在周境手上拍了拍，甚至生出了一点在哄小娇妻的怜爱。

　　明明是看上去强势到不可一世的大妖。

　　这种时候却会贴紧他，向他索取承诺，要他不能晚归。

　　真是可爱死了。

　　郁芒的狐狸尾巴都忍不住在床上拍了好几下。

　　“我保证不会推迟，如果推迟我也一定提前告诉你，”他捧着周境的脸，又亲了一下周境，“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周境注视着郁芒诚恳的脸。

　　郁芒向他承诺的时候，总是格外真诚。

　　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还满脸是泪地频频回头看他。

　　如今郁芒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捏在手里的一小团，他对郁芒的感情，也不再仅仅是从前，认为收了个弟子，养了个幼崽。

　　这是他的爱人。

　　他可以忍受幼崽离开巢穴，却不能容忍自己伴侣的抛弃。

　　“说到做到。”

　　周境轻轻咬了下郁芒的嘴唇，他不常示人的尖牙刺破了郁芒柔嫩的唇肉，让这个吻里掺上了一丝血痕。

　　他低声道，“不然我就把你抓回来，关进我的巢穴，哪儿都去不了。”

　　.

　　安抚好周境，郁芒就直接去买了通往云市的列车票。

　　这是妖界运营的火车，不同城市都有站点，穿梭在云层里，速度比人类的交通还要快很多。

　　但云市作为远离人类社会的妖族聚居地，坐落在一片深山里，列车开进妖怪的山林后，速度就会慢下来，车身也有点摇摇晃晃。

　　郁芒坐在车厢里，也没心思看书了，干脆戴上眼罩睡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回云市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又做起了小时候的那个梦。

　　开满紫藤花的山坡，树下有个气场高贵的高大妖怪，轻轻把还年幼的他拢在怀里，懒洋洋地带他晒太阳。

　　“那是风的走势，”妖怪捏着他柔嫩的手，让他感受空气里的天地之力，“身为妖怪，想要修为精进，就要驾驭自然之力，要让风火水这些灵力，为你所用。”

　　他懵懵懂懂跟着照做，但是他太小了，连内府里的妖丹都只有可怜的一点。

　　他在空中抓来抓去，最后只抓到了一小团风，在掌心里形成薄薄的风刃，却只能割破面前这个大妖的一小缕头发。

　　但他还是献宝一样拿给这妖怪看，小小的手心里可以看见风刃的形状。

　　这妖怪笑了。

　　薄薄的红唇微微一弯，姿容绝艳，明明是清冷又危险的气质，却偏偏对他纵容。

　　“很厉害。”妖怪摸了摸他的头，“奖励你今晚吃小银鱼。”

　　在梦的最后一刻，郁芒看清了这个妖怪的脸。

　　那是一张涂着红色妖纹的面具，牢牢覆盖住了这妖怪的脸，只露出薄唇与瘦削的下巴。

　　这用白桦木制成的面具，惨白的底色，像人偶一样冰冷而无生气。

　　可上面红色的妖纹偏偏又诡异艳丽，不需要宝石点缀，也不需要翠羽装饰，红色的纹路乍看如蛇鳞，却又美丽得令人心生恐惧。

　　而在这张面具后，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满月一样的金色。

　　.

　　列车喷出一道白汽，停在了云市的列车站上。

　　郁芒在座位上晃了一下，看着窗外的景色，才意识到列车已经到站了。

　　他摸了摸略微头疼的脑袋，拎着行李，跟其他妖怪一起下了车。

　　走在路上，他还在想着刚刚那个梦。

　　这梦太逼真了，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经历过了。

　　会不会在他年幼时，真的有这样一个妖怪，温柔强大，守在他身边。

　　也许真像他爸妈小时候给他讲的床头故事。

　　寂寞的山神偶尔会溜下山林，在人类或者妖怪中挑选一个孩子，化作无害的精怪，陪伴他长大。

　　但等这个孩子长大，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山神就会离开，回到自己的领地，重新藏进神庙里。

　　所以要当一个乖巧的小妖怪，才能被山神选中。

　　郁芒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二十出头的妖怪了，怎么还信这些。

　　他看见自己的爸妈就在车站外等着他，拎着行李，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晚风从他耳边吹过。

　　他漫不经心地回想，如果他梦里那位真的是山神，那长得可太像周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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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不好意思昨天请假了，今天有点卡。

　　不过我觉着，如果我明天努力一点，应该就能完结了。

　　芒芒又找到了他的山神，这就是一个美好的童话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