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焉纯粹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点进去的, 果然，重黎被喷的狗血淋头。

　　1L：亲，一夫一妻制也是陋习, 这边建议您单性繁殖呢。

　　2L：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的通用语水平了，我理解错了么, 分手是陋习?兵马俑你站第几排?

　　3L：一口一个人类，再看看头像和网名。中二少年，作业写完了么?

　　4L：今天也在见证物种多样性(各种意义上)

　　5L：男默女泪。不多说了，呼吸是罪，分手是罪。

　　6L：就没有人觉得楼主精神有问题么?这是一个会使用手环、智力正常的人能问出的问题么?

　　……

　　36L【楼主】：我和我的配偶有过亲密行为(我亲过他)，但现在和另一个人确定关系，跟我分手了，这让我很生气。愚蠢的人类竟然不能理解么?

　　萧焉错愕，他以为他和重黎是普通朋友关系, 原来在重黎那边, 他们都分手过一次了么?

　　37L：果然还是有病吧。

　　38L：天啊你们都打过kiss了, 竟然还分手，丧尽天良!

　　39L：我一生积德行善，为什么要让我刷到这个。

　　萧焉笑得差点断气, 一想象重黎摆着臭脸, 表情严肃，打下这一行行逻辑起飞的废话，他就感觉特别滑稽。

　　他笑得来回打滚, 房门吱呀一声，是重黎回来了。

　　“额, 咳咳。”萧焉立刻装沉着, 面无表情又很迅速地退出重黎的账号。

　　当然, 看戏要看全套，他下载了同一款论坛软件，按照网名搜索到重黎，点击关注。

　　重黎对此毫不知情，他站在门口，看着这间无比熟悉的卧室，不知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萧焉已经和霜黎确定关系了，感情还很好。一只优秀的凤凰，不应该拆散情投意合的两个人。他应该和萧焉保持距离。

　　理智告诉他应该转头离开，但他想走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

　　久久不关门，走廊的冷风吹进卧室，萧焉探头问：“你站在那里搞风力发电么?把门关上。”

　　萧焉身上裹着被子，只从鸟巢床中露出一颗头，笑意的红晕还未他从脸上散去，嘴角微微扬着，眼睛亮晶晶。

　　重黎按在门把上的手一紧，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进入卧室，门在他身后关紧。

　　露出的头又缩回鸟巢床中，手环晃动的光从缝隙中透出。重黎左右看看，不知何处落脚，身形笔直地站在原地。

　　萧焉已经习惯了和重黎——至少是重黎的身体——同床共枕，按照经验，现在重黎应该黏糊过来，和他贴脖子了。许久没有动静，萧焉又探头看了看。

　　门口处，一身戏服的人原地立正，眼神难得有些茫然。

　　“鸟类习惯站着睡觉，凤凰也是么?”

　　重黎：“……”

　　他试探性迈出一步，仿佛前方有地雷。

　　一段段碎片似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萧焉和霜黎在这间卧室里如胶似漆，给对方吹头发、窝一起看电影、玩游戏。在床铺中相拥而眠。

　　那甚至是他为萧焉做的床!

　　重黎怒火中烧，底气足了很多，昂首阔步地走到房间中央。

　　他从小心到茫然到理直气壮的变化都落在萧焉眼中，夸张且具有戏剧性。萧焉一阵无语，无法揣测凤凰的心思。

　　洗漱后，重黎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房间是我为你装修的，所以我有权睡在这里。”

　　萧焉睡意朦胧，迷糊着应了一声。

　　“我今晚要睡这里。”

　　萧焉感觉不太对劲：“你是在赶我走?”，大半夜的，他不想折腾。

　　“不。”重黎说，“霜黎才是没资格住在这里的人。”

　　又来了。萧焉不理他，闭目睡觉。没多久，窸窸窣窣衣料摩擦声，重黎关灯，爬上床，他大概不困，拿出手环开始看。

　　刚打开，系统弹出一条提示：

　　【您的账户今天23:36分在另一台设备上登陆，登陆者绑定账户“萧焉”，请确定您的账户是否安全。】

　　重黎：?

　　他关掉提示，打开他使用最频繁的软件，某论坛。

　　消息通知栏有一个小红点，点开一看，是新增了几个关注者。他发了一帖，粉丝有几十个。重黎很不满意，他怎么就这点热度。

　　新增关注者中有一个人的用户名引起他的注意，那个人叫【硝烟xyyy】

　　看起来像是随手取的名字，但萧焉、谐音硝烟，是巧合么?重黎查看他的主页，一片空白，注册日期是今晚，他还关注了他唯一发的帖子，关于人类分手问题的严肃探讨。

　　重黎查看了一下新回复，人类理解出大问题，竟然都在嘲笑他，重黎懒得和他们计较。

　　身旁的被子动了动，萧焉转过头，不满地眯起眼：“重黎，你没有吹头发!”

　　“不会用吹风机。”

　　“那你不会用法术么?”

　　“哼。”

　　萧焉现在重黎语十级，这一“哼”的意思是：你和霜黎互吹头发，却不管本座，过分!

　　哄鸟的欲望被困意压制，萧焉头一倒，继续睡觉。

　　“今天那个女主演找我了。”

　　这一句话，让萧焉彻底精神了。依重黎的脾气，不还要给人家冷脸看?却没想到，重黎的下一句是：

　　“我想像那只轻佻的白孔雀一样对她微笑，没笑出来。”

　　这倒是让萧焉笑出声：“不容易啊，火神阁下，你竟然能主动对别人表示善意的时候?虽然只是念头——”

　　话没说完，重黎冷声打断，他脸色阴寒如三月河水：“不准那样称呼我。”

　　萧焉：“火神阁下?”

　　“闭嘴。”

　　凤凰的嘴角紧抿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勃然大怒。萧焉先是摸不到头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月神曾经用这个称呼挖苦重黎。

　　被叫做火神，会让重黎回忆起他坑害他人的经历吧?萧焉换了个称呼：“胖墩儿?”

　　重黎又要发作，胖墩儿只是他轮回中的一小环，他才不是那只蠢鸟，余光一扫，却看到萧焉明净的黑眸，在晦暗中好似异彩夺目的黑欧珀。

　　他心底一松：“嗯。”

　　“呦!你承认你是胖墩儿了?”萧焉一骨碌爬起来，想摸摸重黎的毛，但他的头发是湿的，一高兴，萧焉拽着重黎下床：“主人教胖墩儿用吹风机。”

　　本来对这个称呼多有不满的重黎，听到这句话后，嘴角罕见的有了点笑意。

　　凤凰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发间亦有一阵清新的香味，质感极好，顺滑厚实。萧焉一边吹，一边揩油，摸了个过瘾。

　　“肯定有人愿意花上百万买一顶你这种发质的假发。”

　　“哼。”

　　意思是本座不卖。

　　重黎的头发有点像鸟类羽毛，有一种特殊物质保护，虽然长，但干得很快，不出十分钟，就吹得干燥蓬松。

　　“我刚刚……”重黎迟疑着开口。

　　“怎么了?”萧焉问。

　　“我刚刚感受到霜黎的不满。”

　　萧焉又开始头疼：“你们不能团结点么，明明都是一个人。”

　　“不是。”

　　“好好好，不是。”

　　“但也差不多。”

　　“你说什么是什么。”

　　重黎垂着眼睫，他纤长浓黑的睫毛还带着一点湿意：“萧焉，你看论坛么?”

　　正在收拾吹风机的萧焉手一顿，重黎打开论坛，给他看他发的帖子。再隐藏也无意义，萧焉坦白道：“我们的账号是联通的，我好奇，点开看了看。”

　　“人类对感情不忠诚，你明明先与我亲近，为什么又去招惹霜黎?”重黎用几乎是质问的语气。

　　萧焉有口难辩：“你们对关系的判定太模糊，人类只有亲口说出喜欢，才算确定。”

　　重黎赌气似地说：“那好，我喜欢你。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

　　萧焉：“……我没同意。”

　　“你同意了。”

　　“没有。”

　　“有!”

　　萧焉笑吟吟地逗他：“想让我同意，你得用功点。”

　　重黎看着萧焉片刻，原地消失，低头一看，地板上有一团胖乎乎的白毛球。

　　白毛球动了动，羽毛尖跟着颤，两颗小豆眼露出：“啾!”

　　胖墩儿钻进萧焉掌心，用毛毛蹭来蹭去，试图卖萌。他看萧焉久没动作，忽然急了，扑腾起小翅膀费力地飞到半空，上蹿下跳地乱啾。

　　萧焉失笑：“好吧，我答应了。”

　　“啾!”

　　萧焉笑着，但笑意却没到达眼底。重黎刚刚直言不讳地说出“我喜欢你”，让他的心脏不正经地一跳。

　　有点可笑，重黎他是凤凰，可以活几千年，几万年，而他目前只是凡人，重回神界遥遥无期，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肩膀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按住，重黎化为人形，身体像一张被火炉烤得暖呼呼的毯子：“我想过了，我和霜黎他们不能分离，但他们是我的衍生物，我是最主要的。所以你最喜欢的是我。”

　　“你们是独立的，是不同的灵魂碎片。”

　　“我最重要。”重黎说。

　　“好。” 萧焉耸耸肩：“现在可以睡觉了么?”

　　“嗯。”

　　然而，躺在床上，也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萧焉安静躺了许久，看重黎好像是睡了，拿出手环，打开他刚下载的论坛，找到【情感交流】模块，犹豫再三，发了一个帖子：

　　【男朋友是多重人格怎么办?】

　　【男友把他其他人格当独立的人，我跟他们亲近，他就闹情绪。但我总不能拥有一个钟点工男友吧?昨日海誓山盟，今天形同陌路?】

　　发完贴，萧焉放下手环，没多久睡着了。

　　另一边，重黎听到细小的响动停止，也摸出手环，打开论坛发帖：

　　【男朋友是万人迷而我是个醋坛子怎么办?】

　　【男友很优秀，被很多凡人崇拜，我认识的一些人也对他有感情。而他的族群又不像我一样，严格实行终身一夫一妻制，我每天都很烦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