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那么不好吗？”

　　“....嗯？”

　　宋梓舒又问了一遍“当神，做别人的神明，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吗？”

　　权至龙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沉默了一会儿，说“最开始是惶恐，那种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担的起的惶恐，过段时日接受了，惶恐没了紧随而来的是虚荣，舍我其谁的虚荣，我们团最鼎盛的时期养活了公司所有人，那段时间是虚荣心到达顶点的时候。等虚荣的时间长了，也接受了，习惯了虚荣，虚荣就会演变成空虚，山顶是什么样，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如此。”

　　“时间长了，空虚也适应了，习惯了，恐惧就会重新回来找我，我们能红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总有不红的时候，总有新人辈出老人渐渐被遗忘的时候。九十年代最红的爱豆们在千禧年后渐渐落寞，千禧年成长起来的前辈们也纷纷解散，到我们这里又能红多久，谁知道呢。”

　　“这之后就是一个轮回，每次回归，大热，都回有一个新轮回找上门。轮回的次数多了，再次习惯，再次适应，空虚就从这个轮回里消失了，成熟了。成熟后自然而然的开始思考，与其担忧什么时候不红，不如去想要怎么去准备不红之后的生活，是否还要在圈子里发展，还是转幕后。”

　　权至龙喝了口酒，放下酒瓶起身去墙角的柜子里拿了一条烟出来，慢悠悠的拆开再去找烟灰缸和打火机，带着那些零碎回到宋梓舒身边，点燃一根烟，叼着烟回答宋梓舒的那个问题“做别人的神明不是一件糟糕的事，糟糕的是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新的神明。作为神明的我控制不了我的信徒，我能控制的只有自己。这是最糟糕的地方，我只能控制自己。”

　　宋梓舒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权至龙以为吓到了她，勾起嘴角扬起笑脸“不说那些了，说点别的吧，说点开心的。朱赫要是知道你搬家躲他，肯定很生气，满世界找你呢。”

　　“会怨恨吗？”

　　“什么？”

　　“信徒，会怨恨信徒吗？”

　　“怎么可能。”

　　权至龙笑了“市场就是这样，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往大了说，人心就是这样。青春年少当我们是神明的粉丝们，满腔热忱的对待我们，怎么可能会怨恨。但青春总会过去，青春过去了，我成熟了，他们也长大了。孩子们的青春里有过我是我的荣幸，他们未来的生活里不需要我了，也未尝就是坏事。追星到底是太虚妄的事情，即便我是那颗星也一样，生活总会回归实处，实实在在陪在身边的人才是他们的星星。”

　　宋梓舒伸手问他要烟，权至龙干脆把抽了两口的烟给她，自己重新点，烟灰缸也摆在两人身边好方便她。

　　“你和粉丝在一起过吗？”

　　“什么程度的粉丝？我们客套的时候不都说，我是你的粉丝吗。”

　　“认真的粉丝，当偶像的那种。”

　　“玩玩算吗？”

　　“你觉得算就算。”

　　“那没有。”

　　宋梓舒含着烟蒂舔舐烟嘴，抽了口烟吐出烟雾，在雾气后发出声音“为什么不跟粉丝在一起？”

　　“真的把我当偶像的粉丝喜欢的不是我啊，或者说只是我的其中一部分。”权至龙很是清醒，清醒的告诉不清醒的人“偶像跟粉丝没办法在一起，说到底他们喜欢的是个假人啊。哪怕在一起了也长久不了，他们看到的只是片面，舞台上电视机前，那能有几分真。在一起了，面具不可能一直戴着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喜欢的是偶像，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又是一口浓雾吐出，宋梓舒的声音有些冷淡“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喜欢真实的你呢？说不定他们认识了真实的你，会更爱你啊。”

　　“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但概率太小了。”权至龙用她举例“你面对大众媒体时的态度跟你现在同我说话的状态肯定是不一样的，那一面是我们演出来的，虽然不是完全就是假的，但更多是一种表演。表演是突出优点隐藏缺点，没有隐藏的缺点都是被包装后的缺点。为什么要隐藏，为什么要包装，就是知道他们不喜欢啊。”

　　“在一起，缺点就没办法隐藏了，真实的我和真实的你都不是神明，我们只是人，以偶像为职业的特殊职业从业者。他们给我们戴上的神明光环会碎的，碎的七零八落，他们就会质问，你为什么变了。我们没变，我们只是没有符合他们的期待，但他们期待的从一开始就是被包装好的商品，贩卖用，不真实。”

　　爱豆出道多年，以骂名出道登上巅峰，一度被全国抵制，各种脏水都被泼过的权至龙，清醒的程度根本不是宋梓舒可以理解的“粉丝和我们唇齿相依，我们的存在代表了他们美好的愿景，我们要做的是保护光环，即便它再虚假也是一样。而真正的粉丝在追星之前首先要学会的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要去期待真实，那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的真实是他们身边的亲朋好友，没有人会把真实的存在当神明的，上帝就因为不存在，不真实，才能存在在每个人心里，成为神明。虚妄本身就是一切美梦的前提，梦醒了，真实了，一切就不复存在。”

　　权至龙笑看宋梓舒“就算对方想要跟我恋爱，我也不会接受，因为会拿我当偶像的人，本来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宋梓舒垂下眼睑，沉默良久，才开口“你喜欢什么类型？”

　　权至龙一愣，眉峰微挑，这个问题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试探着开口“你确定要跟我聊这个？你可是朱赫的女朋友。”

　　回应他的是仰头干了一罐啤酒的宋梓舒，权至龙眯起眼睛盯着她，看她放下了空酒罐，看她站起身走到自己面前，看她弯下腰慢慢靠近自己。

　　权至龙不动，夹着烟的手不动，拿着啤酒的手也不懂，屈膝左腿不动，压在左脚上的右腿也不动，一动不动的等着。

　　等着她越靠越近，等着她近到和自己呼吸交错，等那双眼睛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那个女人开口了。

　　“我跟李朱赫分手了，早就分手了，也不可能和好。”

　　“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跟粉丝玩玩看，别人家的粉丝。”

　　“冒昧问一句，你是谁家的？”

　　宋梓舒嘴角勾起，舌尖舔舐唇瓣，颤动的睫毛扫过他的心田带着些许瘙痒。

　　“孔侑，我的神明。”

　　“挑战难度那么高的类型啊......”

　　宋梓舒微微侧头，非常适合接吻的角度，红唇轻启，笑问他。

　　“玩吗？”

　　窗外大雨滂沱，大雨来临之前李星和离开了宋梓舒，权至龙以雷电为背景劈开了宋梓舒虚妄的美梦。

　　感情这回事真的讲时机的，既然大家都渣，那不如就......

　　窗外闪电让黑夜在霎时间亮如白昼，白昼之下权至龙给了答案，他含住了那双唇。

　　既然大家都渣，那不如就互相伤害。

　　这样，不就没有愧疚之心了么。

　　多好，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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