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演员才赚多少钱，河证宇一部戏的片酬也就是这部戏投资的零头。南韩的制作机制跟海那边不一样，不会把制作费全砸在请演员上，这对大环境是好事，但这对演员这个职业来说可没那么好。

　　还是按照自己的路线前进吧，赶紧往上爬，想办法忽悠个傻子让人家投资，这才是正道。

　　电影导演的主要职业啊就是忽悠，在没有成名之前，都要靠忽悠拉投资。什么煤老板啊，土豪啊，完全不懂行但手里有钱的金主啊，这些都是忽悠的对象。专业的制作公司反倒不好忽悠，大家谁不知道谁啊，骗他们的成本太高了。

　　懂行的人很不好骗，可半懂不懂的人就很好骗。

　　他们看到了这个行当里的细枝末节就以为自己懂了，认为自己是行家了，肚子里半瓶子水都没有就抱着金砖招摇过市，这种人不忽悠一波都对不起自己！

　　金柔嘉越看意气风发的河证宇越觉得她有点对不起自己，面前就摆着一个纯傻子，她是不是在浪费资源？这傻子看着巨好骗，不忽悠一波？

　　可傻子还是有智商的，在特殊领域还很精，关键是还在合作，人家还是她的直属领导。这要是没忽悠成功翻车了，那就不是尴尬那么简单，这家伙可是能踢她出团队的人。

　　失败的成本有点高啊，赌不赌呢？

　　“柔嘉？”河证宇指着摄像导演觉得可以过的画面，问小助理，“你觉得怎么样？”

　　金柔嘉看着只要眼睛没瞎就不可能过的画面，拇指一竖，一脸崇拜，“超级棒，超级好！”

　　“这样啊...”河证宇犹豫半秒，拿起对讲机，“准备下一幕。”

　　这就过了？这种画面你都能过？你真的是....太~棒了！

　　赌！不赌对不起老天爷送到面前的机会！

　　赌性坚强的金柔嘉决定搞事，可怎么搞还得筹划，她不能自己上，不然得罪人还容易被发现。那就得找个人把问题挑破，谁...呢？

　　未来的冤大头在专心拍摄，金柔嘉的视线从冤大头身上挪开，看到了一位头顶光环的天使。

　　天使哥看监视器看的比总导演还专心，金柔嘉眼睛亮了。

　　就决定是你了，皮卡...啾~

　　豪爽的导演连续请到第十天的晚餐，饭后金柔嘉找到朴相炫，拉着他落后人群，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在他的追问下，跟他讲，组里有人说导演在用制作费做好人。

　　“放屁！哥刷的是他自己的卡！制作费一分都没动！”朴相炫一下就怒了，“谁跟你说的！”

　　这段时间已经哭出了新技能的金柔嘉像是被冤枉了一样，眼眶泛红，也不高兴，“又不是我说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那是谁说的呢？很多人那么说。

　　上百号人吃饭不少钱，哪怕就是盒饭都不少钱，何况河证宇请的可不是盒饭。那么多钱，大家自然会疑惑，巨星为什么有钱没处花。可要是用制作费花钱请客，自己落了个好名声，那不就很合理了么！

　　合理的恶意散播的到处都是，但谁都没跟朴相炫讲。准确的说，剧组里的绝大部分工作人员私下会聊的事情，根本不会让跟河证宇关系好的那一拨人知道。这就跟员工聚集在一起讲老板坏话不会让老板的亲信知道一样。

　　那金柔嘉是怎么知道的？以坏话换坏话啊。

　　她也讲河证宇坏话，不就跟同属性的一帮人打成一片了么。

　　关于剧组里的弯弯绕绕金柔嘉超级熟，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拍摄又是个半封闭的工作环境，各种小团队都聚堆。一帮人聚集在一起干什么，黄赌毒又不能干，那打发时间的不就只有瞎扯淡么。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是不可能不讲总导演坏话的，他们对直系领导都一堆抱怨，还指望他们觉得大领导好？怎么可能呢，老板都是王八蛋才是正确的员工思路。

　　老板就是请吃饭也不是什么好人！又不是发钱！

　　一向不在背后跟别人说第三个人坏话的金柔嘉，对谁不爽会自己报仇，报不了仇就私下扎小人。跟半生不熟的同事讲另一个人的坏话，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老板都很不合适，这年头哪来的秘密，嘴巴不紧就会被人说出去，那能给人家留下什么好印象。

　　金柔嘉不讲人家坏话，就融入不了小团体，进不去就也不知道底下在传什么。她是真没想到，大家的恶意能那么凶猛，但又觉得，天助我也！

　　老天爷都帮忙的事情要是干不成，金柔嘉就....洗洗睡，誓言还是不要随便发。

　　老天爷都帮忙的事情干成了，金柔嘉传出去的坏话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当事人决定跟她单聊。

　　开机第十一天，豪爽的总导演不请客了，收工后宣布散场，只招呼小助理跟他一起走。

　　周围还有人，跟着导演从片场往外走的小助理，想着对方动作够快的，昨天刚把鱼饵丢出去，今天他就拽鱼竿。这哥老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精明，搞得她都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好骗还是不好骗。

　　无法准确定义到底是好骗还是不好骗的河证宇在想的是，他总算能碰到一个说真话的人了。就是没想到，会是谎话连篇，张口就没一句实话，骗人眼睛都不眨的金柔嘉成了那个人。

　　在河证宇的视角里，他这个助理是个混混，不是骂人啊，是到哪都能混饭吃的意思。也是到哪都混，真话从来不说一句的意思。金柔嘉很能混，她跟谁关系都不错，碰到谁都是捧着，好话一箩筐的往外丢。

　　河导演有次碰到小助理跟化妆师一起聊天，硬是把人家夸成一朵花，夸的那个妖里妖气的男化妆师，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她的妆就交给他了。然后就发现，金柔嘉每天早早来剧组，就为了蹭化妆师。

　　【金柔嘉：还不是你们这帮变态要求妹子一定要化妆才礼貌！知道早起多困吗！让人家化不就能迷瞪一会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那件事让河证宇每每想起都会笑，他这个助理真的是个人才，长袖善舞很会交际。

　　会交际的助理从来不说别人不想听的话，起码河证宇没在她嘴里听过一句他不好，都是棒棒棒，赞赞赞。诚实的说，被一个漂亮姑娘拍马屁感觉还不错，可那个漂亮姑娘原来在心里鄙视他，感觉就不太美妙。

　　河证宇知道自己当导演缺点东西，但他讲不出来自己缺什么。他也知道他没那么好，大家都只是捧着他而已，可他找不到说真话的人，也不方便找能说话的人来看他的成品。到底才开机十天啊，要是他十天都抗不过去，那也不用当导演了。

　　如今组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说实话的人，河证宇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该叹息。

　　怎么就是金柔嘉呢。

　　金柔嘉跟他上了车，面对沉默的导演，还是决定赌一波，不赌不甘心！

　　河证宇也不是很甘心，为什么非得是你。

　　上车关门，坐在后排的两人各有心思，都不讲话。车内只有他们，门窗都关了，不讲话的河证宇摸了包烟出来，刚要点火，余光瞄到边上的姑娘往车门边挪了下，微楞半秒，收了烟，咳嗽一声表示自己有话说。

　　“你觉得我今天拍的怎么样？”

　　“您指的是？”

　　“就今天的拍摄，以前的拍摄也行，你觉得怎么样？”

　　毫不犹豫的伸手竖拇指的金柔嘉一秒都不带迟疑的，“特别好！”

　　扯了扯嘴角的河证宇没接话，只是把放回口袋的烟拿出来了，“我想要听点不一样。”

　　“什么类型？”金柔嘉装听不懂，持续彩虹屁输出，“您就是卡梅隆？”

　　詹姆斯·卡梅隆，好莱坞商业电影的神话，一部《阿凡达》创造了全球票房第一人，两年前入选时代周刊，成为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同年获得美国视觉效果工会奖终身成就奖，去年更是拿下了美国制片人工会里程碑奖。

　　大佬中的大佬。

　　笑不出来了的河证宇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放在唇边，准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我想听实话。”

　　睁着眼睛散发无辜光环的金柔嘉表示，实话就是，“你比卡梅隆还厉害！”

　　‘啪嗒！’

　　打火机响起，烟点燃。

　　这事儿，得聊聊了。

　　抽了口烟故意冲她那边吐烟雾的河证宇，跳过那些废话直接进重点，“你说我根本没资格做导演，拍的跟屎一样。”夹烟的手指冲她虚点，表情也冷下来，“能说实话了吗？”

　　故作惊讶的金柔嘉一声‘冤枉’喊出来的同时举手发誓，毒誓，“绝对不是我！是我就全家死绝！”

　　这话让河证宇被烟呛到了，诧异的看过去，“你全家死绝了？”

　　“......”

　　“......”

　　金柔嘉：凸(艹皿艹 )

　　河证宇：(*￣︶￣)

　　就说这家伙很不好搞吧，没事在这种地方精明干什么！正常人不是应该听完毒誓之后就相信了吗！按照套路走一波啊，别篡改剧本，你不是演员么！

　　没有看到任何剧本的演员，施施然抽了口烟，让小姑娘别作了，该讲讲啊。小姑娘扭扭捏捏的不愿意，吐出一句，真的不是我，河证宇白眼都翻出来了。

　　“不扣你工资，说吧。”

　　“真不是我，您特别棒！”

　　“也不骂你，说。”

　　“您信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你明天就走人。”

　　金柔嘉沉默了，右手扒拉着头发想要混过去，被他瞪了一眼发现混不过去了，人往靠背一倒仰头望着车顶，淡淡的说出一句。

　　“这年有只要四肢俱全狗都能当导演，我能说什么？”

　　“金柔嘉！”

　　金柔嘉秒速弹起来，扬起再灿烂不过的笑脸，讨好的看着发火的导演。

　　“您吩咐~”

　　一秒前的金柔嘉让河证宇想骂人，一秒后的金柔嘉让河证宇想打人。

　　他之前为什么觉得这姑娘有意思？

　　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