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跃去徐仪清家里玩的时候，真的吃撑godiva。

　　除夕，他在外婆家吃年夜饭。

　　年夜饭没滋没味。初一下午五点，他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可小徐回了家，不在出租屋。

　　他给徐仪清打电话：“我要来找你玩。”

　　“我刚从奶奶那儿回家。”徐仪清给杨跃发去自家定位，“家里有我爸妈。你要是不介意，就带上PS5来我家吧。”杨跃打高价车去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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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仪清在Q／Q上约人：“张工，你寒假什么时候回城区？一块儿打游戏吧，杨跃也在。”

　　“我不能来。”张正道说，“过完年我直接去北大参加冬令营，准备国际赛。明年7月回校。”

　　“你保送了还回来？”

　　“回来接着学习跟赚生活费。卢科进决赛，居然没进国家集训队！他跟我同班，还比我大一岁的。然后学校要求我签约时带上他。所以我签约北大的条件是给他降分到一本线。”张正道跑起题，“诶，你说学校为什么要让卢科进北大啊？”

　　徐仪清被班长赵嘉怡点过，这题他会。

　　他说：“不需要卢科有额外关系。学校为了清华北大的录取率好看，也会要你带一个人进去的。所以学校还让你回来当化学助教？”

　　“是啊，我带卢科签完约，王校长专门说给我保留了化学助教位置，让我回来。我还奇怪过，原来是这样。哦，王校长要我别把这个签约条款告诉其他同学。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徐仪清和他闲聊起游戏和别的。

　　聊完，他切换到微信，给王医生发最后一个拜年信息，然后从二楼下到客厅中。

　　他的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

　　他说：“妈妈，爸爸，我的朋友要来玩。”

　　宋佑看着电视：“噢，欢迎欢迎。”

　　徐瑞芳从快手视频中抬头：“谁要来？”

　　“杨跃。”徐仪清说。

　　徐瑞芳说：“杨跃？打了张老师的那个初中生？”

　　“是他。”

　　“仪清，少和那种打人的孩子来往。”

　　“妈妈，杨跃没有再打人，成绩进步也大。他本身英语非常好。我的英语从开学的115分考到期末的121分，都是因为他教了我一学期。”

　　“和成绩没关系。有的人是处不熟的。仪清，我初中班上还出过一个数学奥赛金牌。张成军老师对他最好，他保送到中科大后却音讯全无。这些年他既不和我们联系，也没去看望过张老师。论成绩和天赋，他不比杨跃更强吗？”

　　徐瑞芳当年总分高过奥赛金牌得主。张成军却一直偏心那个金牌得主。她青春期还耿耿于怀过。

　　徐仪清说：“妈妈，杨跃是我的朋友。他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坏的。”

　　徐瑞芳不情愿。

　　宋佑轻拍老婆肩膀，提醒她尊重儿子的交友选择。

　　徐瑞芳说：“行啊，我看看你的新朋友。”

　　“谢谢妈妈。”徐仪清说。

　　宋佑说：“仪清，你陪朋友玩，今天煮饭不用你打下手了。我先去炖汤，七点开饭。”

　　“爸，拜托菜里不要放胡萝卜、玉米粒、黄瓜和紫甘蓝。”徐仪清说，“另外你两不要给杨跃夹菜。他想吃多少就让他吃多少，别劝他。”

　　宋佑进厨房。

　　门被敲响。

　　徐仪清开门。

　　门外，杨跃空着手，一身黑，毫无过年气氛。

　　徐仪清将自己的拖鞋丢在地上。

　　杨跃换上拖鞋。客厅里的中年阿姨有职业范，五官秀气，和徐仪清七成相似。

　　杨跃学过基本礼仪，但是否运用得分对象。徐仪清的妈妈值得他展现礼貌。

　　他说：“阿姨好。”

　　“小杨你好。”徐瑞芳说。

　　徐仪清往楼梯上走：“过年乱糟糟的，我先去楼上收拾。待会儿你上来玩。”

　　杨跃将裤兜里的PS5放在客厅茶几上，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他假装好学生，并假装对电视节目感兴趣。电视柜旁边有相簿。

　　他真的有点兴趣了。

　　徐瑞芳撕开大包godiva，抖在他面前的空果盘里。

　　“徐仪清很喜欢吃godiva的。”徐瑞芳说，“我就觉得太甜了。小杨喜欢吗？”

　　“喜欢，谢谢阿姨。”杨跃嚼着巧克力，到底走近电视柜旁边的相簿。有本相册上写着“徐仪清”。

　　“那是徐仪清小时候的相册。”徐瑞芳说，“想翻就拿出来。”

　　杨跃抽出那本相册，坐回沙发上翻阅。

　　第一张照片里，小小的徐仪清还是包子脸，攥着一包godiva，站在“禾木幼儿园”大门口。

　　“阿姨，那时小……徐仪清多大？”杨跃咽回去“小徐”称呼。

　　“四岁。那是他第一天去幼儿园，我给他拍来留念的。”徐瑞芳说。

　　杨跃说：“他手上的巧克力也是阿姨给的？”

　　“是的。那天仪清到了幼儿园门口，紧紧拉着我，不肯跟老师进门。我就给了他一包巧克力，替他拍照。拍完照后，他将巧克力死死捏在手上。我跟他说：‘仪清，一旦害怕，你就吃一块。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可避免。你始终得学会面对。’”

　　“那天他吃了几块？”杨跃好奇。

　　“他回来的时候，我问了。他说：‘我没有吃。’”徐瑞芳想起小小的儿子，语气柔软，“我说：‘儿子，你这么勇敢呀。一点都不害怕吗？’仪清说：‘不是勇敢呀，妈妈。其他小朋友过来找我要，我分给他们吃，忘了给自己留一块。’仪清小时候跟别的孩子交上朋友，就总对别人毫无保留。大了他才学会对自己好些。”

　　“我会回报他的。”徐瑞芳说得非常直白，杨跃听懂了，“阿姨，我不会伤害他的。”

　　“小杨，你这说的哪里话？”徐瑞芳一笑，“小辈交朋友，我们大人不会干涉的。”

　　“杨跃，上来打游戏，我收拾好了。”徐仪清从楼梯上探头。

　　“小杨，巧克力抱上去吃吧。”徐瑞芳递果盘给他。

　　杨跃抱着果盘，抓起茶几上的PS5，跑上二楼。

　　徐仪清正盘腿坐在床上。床靠墙角摆放，床边的墙开着两扇大窗。遮光窗帘束起来。

　　床头整面墙漆成蓝色，摆着众多相框。相框里不是相片，而装裱着奖状。

　　床另一边有个小书桌。桌面上休眠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充着电的PS5。

　　“你在墙上挂奖状。”杨跃说。

　　“我妈非要挂的！”徐仪清又被羞耻处刑，“刚才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他多少了解亲妈。如果妈妈拿出工作上那一套，多半要对杨跃旁敲侧击。

　　杨跃坐到他旁边：“没什么。”我答应她不伤害你而已。

　　徐仪清手机振动。

　　他滑开微信。

　　杨跃凑过去。徐仪清手机上是条回复微信：“谢谢，祝你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王医生？”杨跃读出对话人，“二院给我看病那个？”

　　“嗯，当时要还他钱，我加过他的微信。他一直都回复。”徐仪清丢下手机，拿起自己的PS5，“打《逃出生天》吗？双人合作的越狱题材。”

　　“来。”杨跃盘起腿，把巧克力果盘放床上，抽出自己的手柄。

　　他两玩起游戏，并随手抓巧克力塞嘴里。

　　杨跃吃撑了巧克力。

　　七点坐上饭桌，杨跃还在想：幸好徐仪清的父母不夹菜，也没有我不能吃的那四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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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跃和徐仪清呆了一整个寒假，白天玩晚上回自己住处睡觉，见遍徐仪清的七大姑八大姨。

　　一点找家人的意思都没有。

　　对徐仪清而言，杨跃与妈妈的问答成谜。杨跃的家人也成谜。但这并不妨碍他两的友情。

　　比起杨跃，姚玲玲更令他迷惑。

　　姚玲玲身上有无解之谜，似乎还有该讨的公道。

　　在学习、游戏的间隙，徐仪清一想起这个瘫痪的女生，又觉得心上的石头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