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尘和叶绯外婆拢共也就见过一次面,话都没说过几句。纪清尘想不通叶绯的外婆为什么想见她。

　　车子停下，纪清尘下车，她抬头看着人民医院的大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纪清尘坐电梯上了五楼，叶绯和她外婆在506号房间。纪清尘在506号房间外停下,她抬手敲了敲门。

　　给纪清尘开门的人是叶绯。纪清尘看着叶绯的脸,发现叶绯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疲态。

　　“来了。”

　　“嗯,我来了。”纪清尘进了病房,她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苍老妇人，妇人的脸上充满了灰败的颜色。

　　叶绯对着床上的老妇人低语道：“外婆,人来了。”

　　叶外婆的眼皮动了动,花了将近十秒才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睁眼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都要耗尽她浑身的力气。

　　“让我……看看你……”叶婆婆的声音低哑,语调缓慢，仿佛下一秒就可能喘不上气。

　　纪清尘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叶婆婆身上的那股死气，但她内心有些不安，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叶绯对叶婆婆道：“人已经到了,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

　　叶婆婆闷闷地咳嗽一声，她惯常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我只是想看看她。”

　　纪清尘觉得叶婆婆看自己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熟悉，她外婆看她时也是这个眼神。

　　但是那怎么可能？叶婆婆是叶绯的外婆。

　　叶婆婆不打算多说什么，她缓缓地收回眼神，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

　　“等我走后，打开这封信。”叶婆婆这话是对叶绯说的。

　　叶绯上前，她接过了叶婆婆手中的信,她没表现出任何的意外来，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封信。

　　从纪清尘进来到现在的这些动作已经让叶婆婆疲惫不堪了，她想再多看看自己的亲外孙女一眼，可她实在是太累了。

　　叶婆婆闭上了眼，这一幕看得纪清尘心头一跳，以为叶婆婆这是去世了，不过很快纪清尘的心就放了下来，旁边的心率仪上仍有波动。

　　叶绯收起那封信，她低声对纪清尘道：“她睡着了。”

　　“嗯。”

　　两人不约而同的出了病房，坐在了病房外的靠椅上。

　　一时无话，叶绯是不想说话，而纪清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看叶绯外婆的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沉默持续了快半个小时，纪清尘打破了气氛，问叶绯有没有吃晚饭，要不要现在去吃点。

　　叶绯没有拒绝，两人在医院的食堂里简单的吃了一顿，随后就回到了病房。同时纪清尘也在跟叶绯简单的聊天中得知了叶婆婆的病情，叶婆婆是真的要不行了。

　　叶婆婆已经是胃癌晚期了，身上还有各种小病，再好的治疗都没有办法挽救她的生病，更不要说叶婆婆自己也没了求生的意志。

　　纪清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叶绯，她只是一直陪着叶绯。

　　时间渐晚，表盘上的时针逐渐指向了十。叶绯让纪清尘早些回去，不用继续再留在这里陪她了。

　　纪清尘欲言又止，但叶绯态度坚定，纪清尘最终还是坐着张叔的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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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蜷缩在旁边折叠小床上的叶绯忽然听到了尖锐的电子声，心率仪上的线条化作了一条直线，她下意识地起身按下了病床床头的按钮。

　　无论往日的叶绯有多么的成熟坚强，但是在此刻，她是脆弱茫然的。

　　叶绯不傻，这么多年来能感觉带外婆对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她和外婆之间的感情远不如其他家庭来的那样亲密，可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不舍的。

　　几分钟过后，医生护士将叶婆婆运进了急救室。

　　叶绯坐在抢救室的门口，双手不自觉的紧紧交握，那封信还在她的口袋里。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急救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医生从中走出，对叶绯说了句节哀。

　　叶婆婆的身体被推出了急救室，白色的布盖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声息，安静得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

　　叶绯怔怔地往前走了两步，无数情绪将她淹没，她连呼吸都要忘了。

　　医生见惯了生死，每个人在面对亲人死亡时的表情都有所不同。有情绪崩溃得哭天抢地的，有默默流泪回忆过去的，也有像叶绯这样还没办法彻底接受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叶绯都在浑浑噩噩当中度过，直到天际微微发白她才稍微清醒一点。

　　叶绯坐回506病房前，她拆开了外婆给她的那封信。

　　看了信，叶绯才知道外婆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但一直都没有治疗。她觉得这病是上天给她的惩罚，惩罚她昧良心地帮女儿调换了别人的孩子。

　　她想赎罪，所以她不去理会自己的病，把剩下来的钱用在叶绯的身上，供叶绯上学。

　　叶外婆本想将调换孩子这个秘密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但当她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她还是改变了想法。

　　信的最后，叶外婆让叶绯去找纪家人说出当年换孩子的事情，如果纪家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看完这封信，叶绯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那张薄薄的信纸都差点脱手。

　　叶绯猜到自己可能和外婆没有血缘关系，但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是纪家的孩子。这个世界很大，又很小，小到这样的可笑。

　　不过其实一切其实早有预兆，早在她将纪清尘带回家吃饭那天就出现端倪了。后面外婆甚至还要求要见一面纪清尘，这是这封信的铺垫。

　　细微的一声啪嗒，纸上亲子那两个字被水洇开，化作了模糊的一团。

　　叶绯垂着头，长发遮掩了她的脸庞，她沉默得像一座雕塑。

　　太阳升上地平线，光芒破开云层，整座城市都开始苏醒。叶绯好像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声响，嘈杂吵闹，但又充满了活着的气息。

　　忽然，一阵故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最终在叶绯的跟前停下。

　　叶绯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到了来者的脚，她知道是谁，但是没有抬头。

　　纪清尘在看到叶绯手里捏着的那张信纸就明白了，因为昨天叶婆婆说的是‘等我走后，打开这封信’。

　　此时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所以纪清尘选择静静地陪着叶绯，等待叶绯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

　　叶绯知道纪清尘一直在用行动关心她，抬起头来，“谢谢你。”

　　叶绯沉默了片刻，又道：“纪清尘，我跟我的外婆没有血缘关系。”

　　纪清尘有片刻的震惊，震惊过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叶绯和她外婆之间的那股违和感。

　　“你……难过吗？”纪清尘问。

　　叶绯将手里的信递给纪清尘，“看完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沉重的剧情真的不好写，而且还要尽量精简。

　　○晚点可能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