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温庭玉比他更不好受。

　　肩膀上传来抽泣声，陆垣看着温庭玉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听见温庭玉的哭声。

　　“对不起……”陆垣一遍一遍的说着，紧接着被温庭玉的哭声覆盖。

　　与其说是哭，倒不如是一种发泄，呐喊，一种撒泼打滚。

　　陆垣紧紧的抱着温庭玉，感受着这半年以来温庭玉积攒的难过，透过俩人毫无间隙的贴合，透过这一声一声的嘶吼，全数的传达到了陆垣这里。

　　疼。

　　太疼了。

　　陆垣想着。

　　“陆垣你他妈……就仗着老子喜欢你！”温庭玉喊着，声音几乎连不成一句话，他想停下，但眼泪跟找不到开关键一样，一直流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小鱼儿对不起。”陆垣用力的搂着他，用手在温庭玉背上一下一下顺着。

　　“对不起个屁！”温庭玉带着哭腔吼着，“谁他妈……要听你个傻逼道歉。”

　　“对不起……”陆垣像个只输入了对不起三个字指令的机器人，找不到任何一句能说的话，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温庭玉哭着，喊着，把长久以来的压抑透过这喊声释放了出来，不满，憋屈，愤怒，他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

　　从陆垣说出那句话开始，他脑子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像是长久以来紧绷着的一条弦断裂，又像是堵在井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敲碎落了下来。

　　发泄，发泄，发泄……

　　他就想任性的发泄着，他要让陆垣知道自己的难受，什么治疗期间不能受刺激，什么要适当的过渡让病人能够接受，心理学高材生的专业素养早就已经不知道扔到了哪里，温庭玉只想着发泄。

　　他一拳一拳的锤着陆垣的后背，用牙齿撕咬着陆垣的脖颈，他的皮肤上渗出了血，顺着温庭玉的眼泪沾到衣服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两具满是创伤的身体互相抚慰着，撕咬着，像是分出高下，又像是融为一体，把对方的伤口里灌满属于自己的血液。

　　温庭玉掐着陆垣的脖子把他摔进了床里，他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才发现陆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哭了。

　　温庭玉盯着陆垣的脸看着，然后猛地俯下了身子。

　　嘴唇相碰的瞬间，温庭玉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光，趴在陆垣的身上，张开嘴任陆垣索取。

　　温庭玉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感受着陆垣的唇。

　　他俩接过很多次吻，热烈的，含蓄的，各式各样的。

　　这次的吻不是之前的任何一种，温庭玉却感受到了安心。

　　屋里慢慢的安静下来，两个人的嘴唇相贴着，没有其他的动作，两个人的呼吸互相喷在对方的脸上，温庭玉感受到了彼此靠近的心跳声。

　　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再一次的滑落。

　　陆垣的嘴唇轻轻蹭过他的嘴角，然后吻过脸颊，轻轻舔舐着他的眼泪，然后把唇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温庭玉伸出双手，紧紧的跟陆垣相拥。

　　窗外，守岁的鞭炮声响起，新的一年准时到来。

　　“陆垣。”温庭玉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在了。”陆垣回答着。

　　“你欠我一句新年快乐。”温庭玉说。

　　“新年快乐。”陆垣说。

　　“你还欠我一次坐船。”温庭玉说。

　　“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陆垣说。

　　“你还欠我一个礼物。”温庭玉说。

　　“现在给你。”陆垣说。

　　温庭玉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陆垣，“真的么？”

　　“嗯。”陆垣顿了顿，“我带来了。”

　　“什么时候买的？”温庭玉问。

　　“不是买的，我找了个店让他做了一个。”陆垣说，“可能不太好看。”

　　“是什么？”温庭玉说。

　　“你……等我一下。”陆垣看了一眼温庭玉，像是在犹豫，最后靠近温庭玉在唇上烙了个吻，飞快的跑下了床，去了客厅。

　　温庭玉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下触碰，愣了愣，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垣又再次飞快的回来了，手里攥着的是他今天过来时拿着的书包。

　　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很漂亮的黑色礼盒，上面还非常有仪式感的系了根红色的绸带。

　　温庭玉看着盒子的大小，然后看着陆垣，“你他妈不会是给我做了个戒指吧？”

　　陆垣的手愣了愣，“没……你想要那个吗？我下一次……”

　　“不！”温庭玉伸着手制止，“我不要戴，太土了。”

　　“那……”陆垣低头看着盒子。

　　“是给我的么？”温庭玉指着。

　　“嗯。”陆垣把盒子递到了他面前，“送给你的。”

　　“我打开了。”温庭玉说。

　　“嗯。”陆垣点了点头，又别过了头去。

　　温庭玉小心的把绸带解开，他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次礼物，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期待过。

　　他打开了盖子，里面用蓝色的纸屑垫着，一条金色的小鱼挂件躺在那里。

　　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个鱼都掉色了，我再重新送给你一个。”陆垣说，“这个不会掉色。”

　　温庭玉把这条鱼拿了起来，鱼尾巴轻轻的翘着，温庭玉看着陆垣，“拿什么做的？”

　　“金牌。”陆垣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有些金牌特别坑，就只是外面镀了一层金，还好够用，不过不知道店家在提取的时候有没有混进去杂质。”

　　温庭玉看着他没说话。

　　陆垣却等不及了，看着温庭玉的反应，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用了多少块儿？”温庭玉把鱼举到他俩中间晃着。

　　“一共二十一块。”陆垣认真的回答。

　　“都用完了？”温庭玉问。

　　“没。”陆垣说，“还剩了一块，在下面那层。”

　　温庭玉打开第二层的盖子，里面只放着一块金牌，温庭玉把他拿了起来，跟鱼并排放着。

　　“什么时候得的这块？”温庭玉问。

　　“三年前的国内选拔赛。”陆垣说，“在我的手受伤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赛。”

　　温庭玉看着陆垣。

　　“就是那次比赛，教练才决定让我去参加第二年的奥运会。”陆垣说。

　　温庭玉看着手里的金牌，过了很久才开口，“为什么用这个？”

　　“小鱼儿，我的前十几年过得很单一，几乎没什么故事，整天都在跟乒乓球打交道。”陆垣几乎是没有停顿就说了出来，“这些金牌大概算是我的全部了，剩下的我可以说任何价值都没有。”

　　温庭玉看着他。

　　“之前我是这么想的。”陆垣继续说，“但是你在我最失败的时候出现，接纳了一无是处的我，我是个自私的混蛋。”

　　“现在我把我的全部都送到你了你面前。”陆垣说，“他不是完美的，就像那些金牌做成的那条鱼，甚至可能会掺进去杂质，但我想把它送给你，附赠着那枚金牌。”

　　“你，和你的倔强？”温庭玉突然笑了。

　　陆垣也愣了愣，跟着笑了出来，“说得我都要唱出来了。”

　　俩人不知道触到了哪个点，突然很想笑，也许是刚才那番话有点儿太不符合陆垣的气质了。

　　笑了一会儿，陆垣才小心翼翼的问着，“你愿意收下么？”

　　“你想要什么以后我都会送的。”陆垣看着他。

　　温庭玉把那枚金牌戴在了陆垣胸前，用手勾了勾金牌带子，把陆垣往他这边带了带。

　　“你还欠我一句话。”温庭玉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垣。

　　“我喜欢你。”陆垣的回答几乎在温庭玉声音落下之后紧跟着说了出来，没有一点停顿，“已经喜欢的不得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结尾总觉得不太好，所以改了一下，加了几百字，没看的宝子们可以重新看下，鞠躬。

　　感谢地雷：沈琼.×1；

　　感谢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