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戈靠在桌边又乐了一通，看池朝从书包里把那个抱着萨克斯的太阳花拿了出来。

　　“当初不让你带你非要带，现在又给装回来了，你也不嫌麻烦。”

　　“不麻烦，”池朝说，“但是就先留在家里吧。”

　　陆戈随手把太阳花拿过来：“我记得这玩意儿还能录音来着…”

　　他找了半天找着了录音按钮，自己先说了一句「小狗」，然后再放给池朝听。

　　一道略微尖锐且扭曲的声音想起，重复着陆戈的话，「小狗小狗」的叫开了。

　　“真难听。”陆戈赶紧又把这丑东西关掉。

　　“哥，”池朝抬头看他，“阿姨这两天好些了吗?”

　　“就那样，”陆戈垂着眸，轻轻捏捏池朝的脸，“别急，慢慢来就好。”

　　这就是一长持久的拉锯战，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一方坚持不下来。

　　池朝点点头，又把头转了回去：“那样就好。”

　　小狗乖得有点心疼人，陆戈伸手握住他另一边的肩膀，把那颗小狗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抱住。

　　“下次去哪儿要提前跟我打招呼。”陆戈在池朝后脖颈上拍了拍，“不然找根狗绳，就栓这儿。”

　　池朝先是一动不动地闷了闷，突然抬手十分用力地抱住陆戈：“你把我栓起来吧。”

　　陆戈低头看了眼对方，池朝把脸压在他的心口，遮得严严实实。

　　轻微的哽咽似乎带着水汽，湿淋淋的浸了陆戈一身。

　　他躬身抱住池朝，轻轻地安慰着抚摸：“没事的。”

　　——

　　元宵节当天，一家人凑一起吃了顿饭。

　　可能是池朝的主动远离，让齐箐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午饭丰富得有些离谱，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甚至都有些赶超前些天年夜饭的架势。

　　陆戈最近忙着上班也没给池朝准备什么礼物，吃完饭想着带他去商场买几套冬天穿的衣服。

　　池朝的衣服好买，毕竟人长得跟个衣架子似的，穿什么都好看。

　　陆戈给他试了一套羽绒服，又试了套大衣，觉得都挺不错，干脆就全给买下来。

　　导购看陆戈买东西干脆，又殷勤地推荐适合他穿的衣服。

　　“刚才那件风衣是店里新款，就剩几件了，店里新年正促销，多买折扣也多，帅哥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陆戈本想拒绝，毕竟他不缺衣服穿。

　　再加上池朝刚才试的那件衣服有点偏运动风太显年轻，自己这个年纪穿起来就有种扮嫩的嫌疑了。

　　“试一试吧，”主要是池朝最后加了一句，“我给你买。”

　　“我要你掏钱?”陆戈笑着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兜里几个子啊?”

　　“那就当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池朝又给陆戈拿了一件，“这件毛衣挺不错的，你也试试。”

　　于是到头来，陆戈也多添了几件衣服。

　　而且池朝还固执得要命，非要把两人衣服分开来付，自己掏钱给陆戈买了一件毛衣和一件风衣。

　　“有钱不会攒着吗?”陆戈忍不住道，“又没工作。”

　　“有奖学金，”池朝把银行卡插回钱包里，“哥我也没给你买过什么。”

　　“之前不还有个表么?”陆戈抬手在他肩膀上搂了一下，笑着打趣道，“一条小野狗，我要你给我什么?”

　　小狗捧给他一颗湿漉漉的心，就是陆戈收到过最宝贵的礼物。

　　元宵节后就算是出了年里，池朝走的那天陆戈还在医院值班。

　　这回池朝稍微听话了些，临出门给陆戈打了个电话，陆戈办公室里还有病人，只是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给条信息。

　　池朝轻声应下，人都停在玄关了，看阳阳竖着尾巴过来送他，又回去给这小猪开了盒罐头。

　　他记得当初把这只小猫从宠物店抱回来的时候细细长长一条，还没一个塑料猫窝重。

　　可是现在已经养得圆圆胖胖，背上的黄白花纹都被撑开了些，单是一只手都不一定能抱得起来。

　　池朝看阳阳啃着罐头，把手放在她的脊背，从头到尾摸了两下，然后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他握着门把手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熟悉的家。

　　阳台上的月季正开着，黄的那枝是陆戈前不久刚买回来的。

　　门口的地毯换了一张，和他最初蹲着摸了半天的那个不是同一个。

　　“哥，”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眼眶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可最后却只是偏过脸去，哑着声也不知道和谁说道，“我走了。”

　　——

　　随着池朝的离开，齐箐似乎已经不去管他们之间的事。

　　陆戈最近忙着准备刚申请的课题，天天在办公室卷生卷死，有时候也顾不上和池朝说话。

　　池朝像是也知道陆戈没时间，一个星期下来也找不了陆戈几次。

　　陆戈心里想着要照顾池朝的情绪，多跟对方沟通，可是每次回到家就已经筋疲力尽困得不行。

　　即便是打电话，说着说着就能睡着，陆戈问池朝什么时候回来，池朝说不回去了，再过几天就得开学。

　　和陆晨不一样，大学生开学总是特别晚。

　　池朝直到三月份才正式开学，七号晚上和陆戈打了通电话，晚一些的时候叮嘱陆戈早点睡觉。

　　那是一通再正常不过的电话，两人说话也就平常语气，絮絮叨叨说了些生活上的琐事。

　　而正是从那通电话之后，陆戈就再也没有了池朝的消息。

　　手机打不通，人也找不见。

　　陆戈一开始以为池朝有事要忙，等了两天后给池朝的辅导员打了通电话，这才得知对方竟然在二月份报名入伍了。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都已经走兵结束了。

　　陆戈挂完电话，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池朝入伍了?

　　等到缓过劲来，他立刻搜了今年的征兵时间。

　　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齐箐曾经问过相关事宜。

　　还在转着的网页被退掉，陆戈播下了齐箐的电话。

　　“是我让池朝去的，”齐箐的声音沉稳，就好像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通电话，“他跟你说了?”

　　“我都说了，有什么事冲我来，”陆戈努力按耐着脾气，却也忍不住和对方发火，“你知道池朝会听你的话，你这么对一个小孩?”

　　话筒那边一片沉默，然后猝然挂了电话。

　　拖长了的忙音响起，陆戈握住手机，把脑袋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

　　在客厅里静静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陆戈起身拿了身份证，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就准备去一趟池朝的学校。

　　他低头点着手机，打算买不到今天的就开车过去。

　　然而未曾想，门一开齐箐就站在外面。

　　“我就知道你要出去，”齐箐手指发抖，把陆戈推进房间，然后猛地把门关上了，“他已经走了。”

　　陆戈看着齐箐，胸膛起伏不定。

　　暴躁的情绪宛如即将人喷发的火山，可是面对自己的母亲，却又不得不努力压制。

　　征兵报名在二月份，就算现在真找着人了，也不能拦着他不去。

　　木已成舟，发脾气已经没什么用了。

　　陆戈深深吸了口气，把手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鞋柜上的置物架上重重一按，转身走回自己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