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司刚还懒洋洋的脊背不动声色地直了起来，“哪种情侣？是人类社会的那种，还是仿生人文化里对搭档的另一种称呼？”

　　洛芙收回屏幕，一脸看热闹的样子，“你应该知道疯子博士吧，他在制造仿生人的时候都是成双成对造的，唐缺虽然第一个被造出来，但另一个紧跟着没多久就有意识了，也算是第一对金童玉女？那老疯子给他们的设定就是情侣，仿生人和机器人除了构造不同，其他哪都一样，肯定会照着程序来啊。即便这老疯子早八百年就死了，但他的核心设定，谁都更改不了。”

　　“唐缺当年是老疯子最骄傲的作品，品相一等，精细度完美，能力心智也比其他仿生人高出不少，几乎是毫无缺陷，但也只是几乎，唯一残次的地方，是他无法自我控制，所有指标都不稳定，”洛芙皱眉想了想，“打个比方，他就像个易燃易爆炸的物品，天生反叛，人格意识很分裂很古怪，仿生系统里就像生了刺埋了炸弹，任务根本完不成，目标不是被他失手杀了就是被他毁了。老疯子没办法，就造了个足够冷静聪明的女人来制约他，顺便替代自己，给唐缺做仿生系统的修复。”

　　寇司一直安静的听着，然后面无表情的打断，“所以我认识的那个唐缺，是演出来的？”

　　洛芙思考道，“应该是吧。吟游尸人可不是天天吟诗作对的翩翩诗人，是因为他总能失手把任务目标给杀了，然后充满歉意地站人家尸体边儿上，神经病似的拽一句诗以表歉意。”

　　“和那个在你面前温润如玉的可完全是两个人。”她感叹，“你喜欢上的，只是个虚假人设罢了。”

　　“一个仿生人，身体里装了一堆劣质的机器零件，还伤痕累累，既然这个女人是专门修复他的，那为什么还会有残缺？”寇司眼神很轻的落在洛芙脸上，“他的心呢。”

　　洛芙理着头发，语气认真，“给那女人了呗。”

　　寇司挑眉，“哦？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得哭一下？”他拽了拽老猫的尾巴，问道，“你觉得呢。”

　　老猫张了张嘴，“我不懂这个。”

　　寇司叹气，敲了敲腕表。

　　“洛芙小姐，你说的这些让我非常惊讶，至于它的真实度，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我只是好奇，大明星洛芙，一个美艳却柔弱的纯种人类，是怎么在一群恐怖.分子中间辗转徘徊，偷了一堆机密，还能不被发现，就连这只机械猫，看起来都有点儿怕你。”

　　寇司轻声，“这不由让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洛芙翘起腿，皮裤两边开着故意裁剪出的裂缝，露出了一半雪白的皮肉，她笑声柔媚，“说来听听。”

　　寇司不慌不忙地掏枪，放到眼前的桌子上。

　　“你到底是洛芙，还是我的那位......情敌？”

　　“怀疑我啊，”洛芙捂唇，依然优雅迷人，“把我解剖了，不就清楚一切了？”

　　她抽出大腿上装的一把黑管枪，也放到手边，“唐缺现在已经站在酒吧门口了，你说，一会儿他会救谁呢。”

　　寇司语气随意，却十分笃定。

　　“肯定救你。”

　　“嗯？为什么？”这回答出乎洛芙意料了。

　　寇司嘴角弯了弯，“因为我们人多呀。”

　　绅士风度这种时候是用不上的，他一点也不想耗费精力累的半死去跟一个欺诈师职业的人打。

　　绿皮从酒吧台下边钻出来，边走脑袋上边闪着颜文字，“哎呀，蹲的我足都麻了。”

　　洛芙：“......”

　　“你说了这么多，基本都是废话吧。至于你的目的，我思索了下，应该算是真的。但你猜错了。”寇司站起身，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我寇司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小科学家，没有什么野心，却是有梦想的。我真正想要的......”

　　他顿了顿，“是当一名老师，下乡支教，扶贫济困，帮助那些深陷泥潭的孩子看到生活的希望人生的目标，你说，是不是又伟大又美好？”

　　.

　　街上霓虹招牌都飘在半空，被雨拍打的像抹了团浓雾，再绚丽，也昏朦的看不清楚。

　　唐缺站在“浪吧”门口，没进去也没走，脸上的表情第一次这么丰富。

　　不耐烦，纠结，麻烦，无语。

　　想一炮把这地儿连带着里面的人都给轰了。

　　直到听见枪声。

　　是从楼上传来的。

　　唐缺慢吞吞走上前，看了看酒吧门口站着的两排彪形大汉，礼貌开口，“你们好，请问，进去需要掏门票吗？”

　　大汉：“......哪来的土鳖，你见谁进酒吧掏票的？”他伸手，“五十个币。”

　　唐缺转身就走。

　　太贵了。

　　他决定翻窗。

　　尽管少了一条胳膊，也还算灵活，机械器官没有拉低身体的行动指数，却一定程度的造成了些影响，让他的速度慢了不少。

　　站到顶楼窗户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

　　隔着落地玻璃，唐缺看到寇司一只脚踩在洛芙脖颈上，一只手拿着把匕首，正对着女人的脸要往下割。

　　他察觉到什么，抬眼看了过来，“哦？赶的还挺巧，来英雄救美呢？”

　　唐缺不慌不忙拿出个锤子一样的东西对着玻璃画了个门，画的裂缝像是被灼烧过，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迈着长腿跨进来，嗓音一如往常的温和，“老猫呢。”

　　寇司叹气，“为了只猫，你竟然连墙都愿意爬。”

　　看到唐缺，洛芙像是终于达到目的，即使被狠狠踩着，却丝毫不显得狼狈，笑的依旧性感明媚，“我把我的这个设定情人当成最后大礼送给你，你也要兑现你的承诺，这个交易不亏，做吗？”

　　刀刃在洛芙脸上轻轻滑动，“听起来是不错。”

　　寇司语气淡淡的，“可我不知道这个礼物到底什么态度啊。”

　　话刚落。

　　老猫从角落窜出来，跳到了唐缺肩膀上，他站在原地，轻轻皱眉，似乎才反应过来，“礼物，我？”

　　寇司看着唐缺，刀尖离洛芙的眼睛只有毫米，“喂，我把她杀了，你会生气吗？”

　　唐缺避开他的眼神，抬脚走到电梯口，摁了下按钮，在等电梯缓慢上升时，他说，“不会。但应该会难过。”

　　毕竟是设定。

　　真死了，还是会照程序走一走。

　　寇司没再听，动动手腕。

　　刀狠狠扎进了洛芙的眼眶里，“扑哧”一声，有点不正常的刺耳。

　　没有血沫飞溅，也没有痛苦的尖叫，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女人的身体是全机械的，面部皮肤全部裂开成了一块块的铝片，整个大脑被穿透，却只从眼眶崩出了些碎屑和零件。

　　这只是一个来传话的傀儡。

　　怪不得唐缺连救美的手指头都没伸，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

　　“绿皮，揍他。”寇司松开匕首，弹了弹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往沙发上一坐，“尽全力，伤着他也没事儿。”

　　唐缺并不着急跑，他心里有疑问，想逃避又忍不住想搞清楚。

　　紧随本能的选择似乎也在推着他找答案。

　　倒是可以试着打一架。

　　只是他低估了难度。

　　身体损耗本来就没补回来，对上紧逼不舍的绿皮，肩上死扒着的老猫，唐缺这场架打的很不畅快。

　　更是没法顾及到某个玩心眼的人坐着射过来的针管。

　　透明的管身，纤细的针尖，里面装的液体正是寇司花了一周熬夜制出来的控制剂。

　　这玩意儿牢牢扎在唐缺身上。

　　一支还不够，他紧接着又发出十几支。

　　唐缺一脚把绿皮踹到墙上，撞裂了整个墙面，这才慢慢转身，看向寇司。

　　这光明正大搞偷袭的男人懒散地坐着，手里玩着一把气枪，枪口还停着最后一支控制剂管。

　　他笑着问，“有感觉吗？”

　　唐缺后背像变了异的刺猬，扎满了针管，里面的液体全部被动通过针尖挤压进了唐缺的身体。

　　他表情依然是平静的，看不出喜怒，似乎再过分的事也掀不起情绪上的任何波动。

　　“看来剂量还是不够。”寇司轻轻叹气，开出最后一枪，针管扎进唐缺的胸口，牢牢的钉在那儿。

　　控制剂的高浓度剂量和唐缺的银质血液融合，终是起了效果。

　　他的意识被强制逼向缝隙，五感逐渐封闭再打开，这让他感到身体里压抑已久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是陌生的情绪，兴奋、燥热、疯狂。

　　唐缺拔掉针管直接扔了，他终是没忍住，速度极快的冲到寇司眼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缓慢收紧，低声问，“..把你杀了，感觉会不会好一点？”

　　寇司仰着脖颈，主动把脆弱的部位送的更近了些，他的呼吸急促，温度也热。

　　咫尺距离。

　　唐缺被烫的皱紧了眉，眼神嫌弃，手却掐的更紧了。

　　杀意蓬勃。

　　“动手啊。”寇司轻轻喘气，“我已经硬了。”